猩红与月白交织的遁光,撕裂了青云之巅紊乱的云气,如同流星坠地,猛地扎入了孤峰最高处、那片被最浓稠魔气笼罩的区域——清虚仙君的洞府,清虚宫。
与苏念想象中魔气森森、骸骨遍地的魔窟不同,清虚宫外表依旧保持着仙家气象,白玉为阶,琉璃作瓦,飞檐斗拱,缥缈出尘。然而,一旦踏入那无形的屏障,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阴冷、死寂、以及混乱狂暴的意念,便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几乎要扼住呼吸。
这里,仙灵之气早已被侵蚀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属于清虚仙君自身心魔所滋生的绝望、暴戾与疯狂煞气。空气粘稠得如同沼泽,每吸入一口,都仿佛将无数负面情绪直接灌入肺腑。
“砰!”
苏念被毫不怜惜地扔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伤处受到撞击,让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星星点点溅落在纤尘不染的白玉地砖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洞府的主殿,极其空旷,除了几根支撑穹顶的蟠龙玉柱,便再无他物。殿内没有光源,光线来自于墙壁和穹顶上自行流转的、却已然黯淡并掺杂了丝丝黑气的符文。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而清虚仙君,就站在她面前。
他周身的魔气似乎比在外面时略微内敛了一些,但那双眸子里的猩红却并未褪去,反而因为回到了这心魔盘踞的老巢,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的幽深与诡异。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件刚刚捕获的、亟待研究的奇异猎物。
“这里,是本座的道场,亦是心魔滋生之地。”他开口,声音在这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回音,“在这里,你无所遁形。”
他缓缓踱步,围绕着她走动,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刮刀,一遍遍刮过她虚弱不堪的身体和摇曳的神魂。
“意剑雏形……不属于云芷的灵魂波动……还有那该死的、熟悉的感觉……”他喃喃自语,每说一句,眼中的血色便翻涌一分,困惑与暴戾交织,“告诉本座,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能潜入本座的心魔,为何……会让本座觉得……熟悉?”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苏念蜷缩在地上,感受着周遭那无孔不入、试图侵蚀她意识的负面能量,以及他那充满压迫感的审视,心沉到了谷底。在这里,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烛火,随时可能被彻底吹灭。
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难道要告诉他,她是来自异世的魂魄,绑定系统来完成任务,阻止他入魔?还是告诉他,他们可能在无数轮回前就相识?
任何解释,在此时此地,都只会被当成心魔更狡诈的蛊惑,引来更直接的毁灭。
她只能闭上眼,竭力运转起残存的《冰魄凝心诀》,将那微薄的冰魄寒意凝聚在神魂周围,形成一层脆弱的保护,抵抗着外界魔气的侵蚀和他那可怕目光的穿透。
然而,在这心魔的主场,《冰魄凝心诀》的效果大打折扣。那丝丝寒意,如同投入沸汤的冰块,迅速消融。魔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试图钻入她的识海,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绝望与负面情绪。
她看到了自己穿越前猝死时的无助,看到了在霸总世界被囚禁的恐惧,看到了任务失败的惩罚,更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彻底堕魔、毁灭一切的未来幻象……
“呃……”她发出痛苦的呻吟,神魂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身体的伤势,神魂的透支,加上这环境的持续侵蚀,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生命力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
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就在苏念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痛苦彻底吞噬的边缘,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她持续运转《冰魄凝心诀》带来的那一点微弱的“异种”气息;
或许是因为她鲜血中蕴含的、那丝让谢沉灵魂悸动的特殊波动;
又或许,仅仅是这心魔幻境本身,在吞噬她这个“异物”时,产生了某种无法预料的“排异”反应……
她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极其微弱、极其遥远、仿佛被层层枷锁封印在无尽深渊底层的……呼唤。
不是心魔充满诱惑的低语,也不是清虚仙君那冰冷狂暴的质问。
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痛苦,却又透着一丝……熟悉的、让她灵魂为之震颤的……温暖?
“……念……苏……念……”
谁?!是谁在叫她?!
苏念猛地睁大了眼睛,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试图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清虚仙君,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眼中那翻涌的血色,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剧烈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挣扎了一下?
那呼唤声……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不,不是从他此刻这被心魔主导的意识传来,而是……来自更深处!来自那被魔气重重封锁的……他原本的灵魂本源?!
是谢沉?!是他被禁锢的、属于“谢沉”的那部分意识,在叫她?!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苏念被绝望笼罩的意识!
他还没有完全被吞噬!他的本体意识,虽然被心魔压制、封锁,但依然存在!而且……似乎因为她的到来,因为她这“异数”的刺激,而产生了一丝……松动?!
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望之火,骤然在她心中点燃!
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想办法,加强这丝联系,唤醒他!
她用尽最后力气,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地、将自己残存的所有意志,连同那《冰魄凝心诀》的宁定意蕴,以及她灵魂深处对“谢沉”这个名字的所有记忆与情感,化作一道无声的、执拗的呐喊,朝着感知中那呼唤传来的方向,狠狠撞去!
“谢沉——!!!”
这一声灵魂的呐喊,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瞬间在这魔气森森的大殿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呃啊——!!!”
清虚仙君猛地抱住了头颅,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痛苦、更加暴戾的嘶吼!他周身的魔气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翻滚、炸裂!眼中血色与墨色、金芒疯狂闪烁、交战,他的脸上露出了极端痛苦和挣扎的表情!
“闭嘴!蝼蚁!休想……蛊惑本座!”他对着空气咆哮,仿佛在与体内无形的敌人搏斗。
整个清虚宫都随着他的痛苦而震动,墙壁上的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更加恐怖的威压冲击得几乎晕厥,但她死死咬着牙,维持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努力感知着那丝来自深处的、微弱的回应。
她“看”到了——在那片被血色魔气笼罩的识海深处,一道黯淡却坚韧的、属于“谢沉”本源的意识之光,正在拼命地冲击着周围的禁锢!而那呼唤她名字的波动,正是从那道光中传出!
有效!她的呼唤,真的刺激到了他被封印的本体!
然而,她的举动,也彻底激怒了主导这具身体的魔念!
清虚仙君(或者说心魔)猛地转过头,那双已经完全被暴戾和杀意充斥的血眸,死死地锁定了苏念!那眼神,不再有丝毫困惑,只剩下被触及逆鳞的、最纯粹的毁灭欲望!
“你……果然……留不得!”
他舍弃了所有的探究,所有的迟疑,五指成爪,裹挟着滔天的魔气,带着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朝着苏念的天灵盖,狠狠抓下!
这一次,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故事的悬念在此刻达到了生死时速的顶点——女主意外发现男主本体意识并未完全沉沦并成功与之建立微弱联系,却也引来了心魔最彻底的杀机!这致命一击,能否落下?那被禁锢的本体意识,又会作何反应?一切,都等待着下一章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