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书画用棉纸包起来,瓷器里面用棉花稻草填塞,特意为青铜器做的匣子呢?”
博物院中所有能喘气的人,都投入到了打包和装箱中,连续忙碌了几个昼夜,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全凭一口气撑着。
秋芸心里还记挂着重病卧床的父亲,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她细心手巧,主要负责字画、古籍、织绣等易损文物的整理。
闷着头忙活了大半天,馆长突然道:“今晚我们就要出发了,惦记家人的,赶紧回家看看,两个小时必须回来。”
秋芸来不及回话,与同伴挥挥手,便匆匆赶回家,与父母弟弟妹妹们告别。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起初并不大,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但很快,无害的小雪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整个世界很快被白色覆盖。
天气不好,路上也没有黄包车。
秋芸眯着眼睛,打着趔趄往前走。
回到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秋父见到秋芸进了屋,病怏怏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芸儿……”
长久的病痛让他身体格外虚弱,现在说话,秋父嘴里也含糊不清的。
他极力从喉间溢出两个字,挣扎着伸出手,握住了秋芸的手,仿佛有无数话语想对女儿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秋母抹了抹眼泪,也拉着秋芸的手,反反复复地叮嘱道:“注意安全,好好吃饭,别舍不得花钱……”
“家里有弟弟妹妹呢,别操心我们……”
秋芸面色感动,眼里噙着泪花,她正想说什么,但比她的台词先出来的,是藏希音从大喇叭喊出来的“咔”。
“咔!”
“意宁再调整一下,这段还是有点问题。”
官意宁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她连忙朝着剧组人员们鞠躬,口中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是我的问题,麻烦大家了。”
这段戏,秋父和秋母的演员都表现得很好,他们还以为这段一定很快就能过,谁知道最不可能出现意外的官意宁连连出现意外,这段戏都拍了快二十遍了,还是没得到藏导的“过”。
但人家态度这么好,还是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偶像,搞得他们也不好发火。
而且官意宁的助理也机灵,每次官意宁耽误了一遍,她就跑过去给剧组的人发点心饮料。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一段戏,藏希音来来回回指挥了几遍,心中也有些浮躁。
她决定暂时放过官意宁,也暂时放过自己。
等官意宁调整好了就行了吧。
藏希音安慰自己。
“意宁先下去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我们先拍下一段!”
简单的休息过后,演员们和工作人员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官意宁默默地站在角落,退出场地,不敢打扰他们。
她满眼羡慕地看着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演员们,再想想自己的失感症,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五场,第三镜,第一次,开拍!”
……
“再检查一遍!不要有纰漏!”
“小心点!”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与刻意压低的呼唤声交织在一起。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群人正紧张而有序地搬运和保护着各类文物。
博物院院长站上了高处,他的面前是百余位职工。
指尖划过文物清单,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格外坚定:“再检查一遍!2118箱,一箱也不容有闪失,我们是第一批运送文物的人,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今日的南迁,不是逃亡,是为了延续文明的火种,人在文物在!”
“人在文物在!”阶下的众人纷纷怒吼道,似乎是要把心中的热血都吼出来。
院长看着众人,眼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目光严峻地随后扫视了一遍车辆,他大声命令道:“出发!”
雪越来越大,视线变得极为模糊,前方的道路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白色幕布遮挡。
载着文物的车队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积雪在车轮的碾压下,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
卡车鱼贯而出,缓缓驶出城门,直奔火车站。
……
藏希音举着喇叭大喊:“过!”
不等剧组众人发出欢呼,她又严谨道:“准备一下,我们再拍几遍,看看哪段表现最好,咱们就留哪段。”
演员们没意见,有了“保底”,他们第二次的发挥估计会更好。
官意宁又叹了口,在一旁暗自神伤。
明明以前她也是这样的“一条过”演员,是所有导演和编剧的心头好,现在却成了导演最头疼的那种类型,成了自己曾经最看不上眼的样子。
一段戏怎么拍也拍不过,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
藏导说的话也不重,剧组众人对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但官意宁就是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大大的累赘。
再看下去也是徒增烦恼,官意宁干脆拿起了剧本挡住脸,假装自己在认真看剧本。
可她根本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的。
官意宁捂住脸,鼻尖酸酸的,开始怀疑自己隐藏自己失感症的情况,厚着脸皮来当主演,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