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的灵气稻穗在茧居的窗棂上蜷成一团灰金色时,正望着案头摔碎的“稻香盏”。盏中盛着的晨露本该用来温养虎娃的雷火剑穗,此刻却混着他昨夜咳血的痕迹,在青砖上洇出扭曲的稻穗纹——像极了他此刻紊乱的灵脉。
“心情不好啊,很正常。”他的低语惊落了梁上的萤火虫,这些被他亲手养大的灵物,此刻正用微光拼出“柱哥笑”的字样,却在触碰到他眉间的阴郁时,纷纷坠落在地。虎娃的雷火灵气从晒谷场掠过,少年的剑尖挑着半片烤焦的粟米糕,却在看见茧居内的场景时,猛地收住了脚步。
李寡妇的擀面杖在灶台前停了整整一盏茶时间,她望着蒸笼里溢出的“开心馒头”,面团上的稻穗纹本该饱满,此刻却因她分神而裂成两半。“当年他老娘走的时候,”她对着蒸腾的热气喃喃,“这孩子连哭都躲在柴房,生怕惊醒襁褓里的虎娃。”新熬的“润心粥”在炉上咕嘟作响,粥里融着能安抚灵脉的“忘忧花”,那是禾心从雾隐山深处采来的。
王大爷的火铳斜靠在老槐树杈上,铳口的“护村”二字被他用袖口擦得发亮,却始终没敢望向茧居。老人的烟袋锅里燃着“静心稻丝”,这是他偷偷攒了三年的金贵物什,烟丝里混着陈二柱十二岁时送他的雷火稻穗碎屑——那时的少年,总说“王大爷的火铳烟能吹散所有愁”。
秋生的《青囊真解》在石桌上自动翻页,“心露篇”新显的图谱让他镜片蒙上水雾:陈二柱的灵脉被绘成一株被暴雨打弯的稻穗,叶尖挂着的不是露珠,而是未落下的泪。书页间飘落的批注写着:“护田者非铁石,心承露而穗垂,乃生之常也。”
禾心的禾纹灵气裹着药香袭来时,少女正用指尖碾碎最后半株“承露草”。她推开茧居木门,看见陈二柱正对着破碎的稻香盏发呆,道袍上的稻穗纹竟随着他的情绪,时明时暗。“柱哥总说我们的伤要及时治,”她蹲下身,禾纹灵气化作细手,轻轻拾起碎片,“却忘了自己的灵脉,也会被愁绪泡软。”
那些被他用稻香勉强粘合的情绪,此刻在禾心的灵气中无所遁形:护村阵第三次修补时的力不从心、虎娃因过度使用雷火而晕倒的深夜、还有昨夜在集贸坊发现赤阳教余孽时,突然涌起的自我怀疑。最让人心颤的,是他灵脉深处藏着的、对老娘的愧疚——十八年了,他仍会梦见废墟中老娘冰凉的手。
“禾心,你说稻香盏碎了,是不是预兆?”陈二柱想扯出个笑,却比哭还难看。他望着少女用禾纹灵气将碎片炼化成新的“承露盏”,盏身绣着虎娃的雷火纹和她的禾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虎娃摔碎了老娘留下的陶碗,哭着说“再也盛不了稻香粥”,而他那时说:“碎了就补,补好的碗,装的粥更甜。”
虎娃的雷火灵气突然裹着暖烘烘的灯笼闯入,少年的剑尖挑着盏用雷火稻穗编的新灯,雷光将茧居映得透亮:“柱哥你看!”他晃了晃灯笼,光映在陈二柱发顶的霜色上,竟拼成老槐树的影子——那是他们三人常去玩耍的地方,“秋生哥说,心情不好就像稻穗沾了露,垂一会儿,风一吹就好了。”
灯笼的光掠过陈二柱掌心的茧,虎娃忽然抓住他的手,将雷火灵气轻轻渡入:“你总说我的雷火像夏天的太阳,”少年的声音发闷,“可你的稻香,才是能晒干所有愁的光。”雷光在陈二柱灵脉中游走,竟将那些淤积的阴郁,震成了细小的光点,每点都映着村民们的笑脸。
暮色渐浓时,村民们陆续涌入茧居。李寡妇端来的润心粥里,漂浮着用忘忧花雕成的小稻穗,每朵花蕊都嵌着虎娃的雷火金粉;王大爷默默递上的烟袋,烟丝里的雷火稻穗碎屑正与陈二柱的灵气共鸣;秋生则捧着《青囊真解》,让他看见“心露篇”新增的批注:“愁绪如露,承之则穗重,化之则稻香。护田者先护心,方得长久。”
“记得咱们在雾隐山迷路吗?”陈二柱忽然望着禾心手中的承露盏,声音轻得像稻穗拂过水面,“那时你才七岁,却把最后半块粟米糕塞给虎娃,自己啃草根。”他摸着盏身的禾纹,“现在换我成了那个需要被护着的人,是不是很没出息?”
禾心的禾纹灵气突然在他眉心点出微光,少女的指尖掠过《青囊真解》扉页,竟显形出老娘的虚影。她抱着襁褓中的虎娃,衣摆上的稻穗纹与陈二柱心口的印记重合:“柱儿,稻穗垂头时,露珠会顺着叶脉流进根里,那是大地在给它力量。”虚影的目光落在虎娃和禾心身上,“你护了我们十八年,现在该让露珠润润自己的根了。”
虎娃忽然举起雷火稻穗灯笼,雷光扫过茧居墙壁,竟照见三年前陈二柱替他挡刀后,偷偷在柴房流泪的场景。少年的剑尖在墙上刻下“柱哥”二字,雷光顺着笔画渗入他的灵脉,竟让那些枯萎的情绪,重新抽出了新芽。
山风掠过,带来润心粥的甜香和雷火灯笼的暖光。陈二柱望着虎娃和禾心蹲在身边,用灵气替他梳理紊乱的灵脉,忽然发现他们的指尖都缠着细小的创可贴——那是白天修补承露盏时,被碎瓷片划伤的。
赤阳教的残咒在夜色中消散时,茧居的窗纸上正浮起萤火虫拼出的“不怕”二字,光映在陈二柱掌心,将灰金色的稻穗印记衬得格外温暖。他忽然懂得,所谓心情不好,不过是灵脉在提醒他:再坚强的护田人,也需要承接他人的温暖。当风掠过灵田,新抽的稻芽在月光下轻轻摇晃,每一声轻响都是对心情的回答:心情不好很正常,因为心是热的,会痛、会累、会沾露,但也会在他人的光里,重新挺起身来,继续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