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柱第一次看见那面镜子时,虎娃正用它照着自己的虎牙傻笑。青铜镜面上浮着淡金色的稻纹,看似普通,却在接触到少年灵气的瞬间,映出扭曲的黑影——那是赤阳教失传的“心魔镜”,能放大人心底的执念,将凡人逼成疯子。
“柱哥,镜子里有个人在哭。”虎娃的声音突然发抖,镜面里的少年影像揪着头发,眼神里满是恐惧,“他说……说你会抛弃我。”陈二柱瞳孔骤缩,认出那是虎娃三年前屠村时的残影。他挥袖震碎镜子,却见碎片化作黑蝶,扑向村口的孩童。
“是赤阳教的‘惑心镜’!”秋生的白大褂染着血迹,“邻村已经有人开始自残,说看见亲人的尸体在说话……”话未说完,李寡妇冲进茧居,指甲几乎掐进陈二柱手臂:“二柱!你王大爷举着锄头要烧房子,说屋里有鬼!”
村东头传来巨响,陈二柱赶到时,看见王大爷对着老槐树挥锄头,树皮上深深浅浅的刀痕里,渗出黑色的浆液——那是镜子碎片植入树干,正在吸食村民的恐惧。老人转头望向他,眼神浑浊如泥潭:“二柱,你娘托梦说,该给她迁坟了……”
“王大爷,您看这是什么?”陈二柱摸出块烤得金黄的野枣糕,那是老人最爱吃的零嘴,“您说过,这糕要配着旱烟袋吃,才有滋味。”老人盯着糕点,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却很快被黑影吞噬。陈二柱趁机甩出灵气稻穗,缠住他握锄头的手,却发现老人手腕上缠着镜碎片,正往血管里钻。
“柱哥!镜子碎片在人心里!”虎娃举着铜锣冲来,锣面上映着扭曲的自己,“秋生哥说,得用‘心灯’照破执念!”陈二柱恍然大悟,灵气在掌心凝成老娘的银发形状——那是他最纯净的“心灯”引。当银发触及王大爷眉心时,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镜碎片化作黑烟溢出,里面竟裹着他已故儿子的遗物。
“原来……我一直没放下。”王大爷捧着儿子的玉佩痛哭,镜碎片在泪水中碎成齑粉。陈二柱望着满地黑灰,发现每粒灰尘里都映着村民们最恐惧的画面:虎娃怕他离开,李寡妇怕再度失去,秋生怕医不好人……这些执念被镜子放大,就成了吞噬理智的“精神病”。
赤阳教教主的笑声从山顶传来,他站在破碎的镜面中央,脚下踩着无数村民的虚影:“青囊种子,尝尝被至亲之人当成疯子的滋味!”话音未落,云顶山的灵幡突然压下,清虚子的声音里带着癫狂:“陈二柱!你竟敢用邪镜惑乱仙门弟子,还不速速就擒!”
陈二柱望着灵幡中倒映的仙门弟子,他们的眼神竟和王大爷如出一辙——原来镜碎片早已顺着灵气传输阵,侵入了云顶山。他摸出《青囊真解》残页,书页上老娘的批注在火光中显形:“心若明,镜自净,何须远避疯魔,只需照见本心。”
“虎娃,把村里的‘笑忘草’都拿来!秋生,准备‘静心汤’!”他跃上屋顶,灵气化作巨型稻穗镜面,“青禾师姐,带仙门弟子观想‘人间烟火’!记住,别去对抗黑影,去寻找黑影里的光!”
虎娃抱着草药奔跑的身影,秋生熬药时搅动的木勺,青禾给弟子们讲的民间故事……这些画面被稻穗镜面捕捉,化作金色的光点,飘向每个被镜魔控制的人。王大爷看见儿子托梦时递来的野枣,李寡妇看见虎娃帮她捡鸡蛋,清虚子看见自己第一次Successful炼药时,师傅欣慰的笑容。
“原来……我只是怕自己不够好。”清虚子颤抖着摘下灵幡,镜碎片从他发间飘落,“陈长老,求你……教我们如何照见本心。”陈二柱挥袖撒出“心灯粉”,光点落在每个人眉心,凝成小小的稻穗印记——那是抵御心魔的最佳屏障。
赤阳教主惊恐地后退,镜魔在稻穗光芒中节节败退:“不可能!你们明明都是疯子!”“我们是凡人,”陈二柱握住虎娃的手,少年的掌心已满是茧子,“凡人都有执念,但执念不是病,逃避执念才是。”他挥袖击碎最后的镜面,镜魔化作千万只萤火虫,每只都映着村民们释然的脸。
暮色中,村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王大爷重新给树干包扎伤口,李寡妇用镜碎片残片磨成了绣花针,虎娃在教仙门弟子编稻穗手环。陈二柱摸出最后一块野枣糕,分给大家,甜味混着烟火气,比任何丹药都更治愈。
《青囊真解》在此时重新凝聚,“镜魔篇”后新增了“明心章”,配图是他站在稻穗镜面中央,周围每个人都在照见自己的执念,而他手中捧着的,是用笑忘草和心灯炼就的“清醒丹”,丹药表面流转着人间百态的光。
秋生望着康复的村民感慨:“柱哥,你这招‘以心破心’,比任何驱邪术都厉害。”陈二柱笑了,望向老槐树新生的枝桠:“其实哪有什么‘精神病’,不过是心蒙了灰。与其远远避开,不如坐下来,陪他擦干净镜子——你看,擦着擦着,就看见光了。”
山风掠过,带来萤火虫的微光。陈二柱望着虎娃教仙门弟子捉虫的身影,忽然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执念,而是拒绝面对执念的冷漠。当你愿意蹲下来,听疯子说说话,帮他找到心里的光,那些所谓的“精神病”,终将在人间的烟火里,慢慢找回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