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默在颠簸的吉普车里,于笔记本上勾勒岗巴县区域性筛查站初步构想时,外界关于他受邀前往斯德哥尔摩的消息,已然发酵成一场席卷国内舆论的风暴。
“憾失桂冠,荣耀加身!林默医生受邀出席盖伦奖颁奖礼!”
“中国医生的世界时间:从江源到斯德哥尔摩!”
“深度解析‘林默术式’:为何它能震撼世界心胸外科界?”
各类媒体,从权威党报到流量自媒体,无不将聚光灯对准了这个名字。他的成长经历、学术成就、乃至在江源蹲点工作的细节,都被反复挖掘、渲染。一时间,林默仿佛成了民族自信与科技自强的某种象征,被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滨海附一院的宣传科电话几乎被打爆,各种采访请求、节目邀约、商业合作意向雪片般飞来。医院门口甚至开始出现蹲守的记者,希望能捕捉到这位新晋“学术明星”的身影。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默,却异常平静。
他只在抵达岗巴县简陋的县医院,安顿下来的当晚,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朋友圈:
“收到邀请,是肯定,更是鞭策。前路尚远,脚踏实地。感谢所有关心,团队荣誉归于集体。精力有限,暂不接受任何非学术类采访,望理解。”
配图,是一张岗巴县医院斑驳的大门,以及远处连绵的、积雪未融的荒凉山峦。
这条朋友圈,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许多试图蹭热度的喧嚣,也为他划定了一道清晰的界限。他将所有媒体的接洽事务全权委托给医院宣传科和苏晚晴处理,自己则彻底关闭了外界干扰的通道。
岗巴县的条件,比预想的更为艰苦。海拔超过四千米,空气中含氧量不足平原的百分之六十。县医院只有一栋三层小楼,医疗设备陈旧匮乏,仅有的几名医生需要应对全县各种繁杂的病症。
林默带来的便携式超声机和血液分析仪,在这里成了最先进的“宝贝”。他带着两名团队成员,加上县医院唯一一名年轻的内科医生多吉,立刻投入了工作。白天,他们下乡入户,对初步筛查出的疑似先心病儿童进行复查;晚上,则在昏暗的灯光下整理数据,分析岗巴地区特有的高原性心肌病发病规律。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媒体的追逐,只有呼啸的风声,病人质朴而渴望的眼神,以及压在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林医生,您看这个孩子……”多吉医生指着超声屏幕上跳动的影像,眉头紧锁,“动脉导管未闭,合并重度肺动脉高压,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林默凝神细看,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嗯,肺高压成分很重,直接手术风险极高。需要先进行一段时间的靶向药物降压,创造手术条件。我们‘星火计划’的药品援助目录里,有对应的药物,尽快申请。”
“可是……那药很贵……”多吉面露难色。
“放心,‘星火’基金覆盖。”林默语气坚定,“孩子的命最重要。”
与此同时,远在滨海的苏晚晴,正高效地应对着林默“甩”过来的庞大外部压力。她以无可挑剔的专业姿态,婉拒了绝大多数商业活动和娱乐性采访,只筛选了几家极具影响力的权威媒体,安排了简短的电话访谈,内容严格限定在学术和“星火计划”本身。
她也正式通知了陆青屿准备随行前往斯德哥尔摩。
“青屿,这次出去,不仅是照顾林主任的行程。”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沉稳干练的女孩,交代道,“学术交流环节,你需要承担部分翻译和资料整理工作;更重要的是,留意欧洲在基层医疗技术推广和远程医疗方面的先进经验,特别是适用于高原地区的方案。这对‘星火’下一步发展至关重要。”
“我明白,苏主任。”陆青屿郑重点头,眼中闪烁着被委以重任的光芒,“我会做好充分准备。”
而在江源,张浩成功完成了剩余两台高难度手术,将所有患者平稳送入恢复期。他抽空给林默发了条信息:“师父,江源这边一切顺利,兄弟们都给力!您就安心在岗巴开拓,等着您从斯德哥尔摩带回好消息!让那帮老外也看看,咱们中国医生不光会做手术,更能把技术扎根到最需要的地方!”
林默看到信息时,刚结束一场在县医院临时改造的“教室”里,为当地医护人员进行的简易超声操作培训。窗外是岗巴苍茫的夜色,屋内是学员们求知若渴的眼神。
他回复了两个字:“共勉。”
斯德哥尔摩的舞台很大,代表着学术界的认可与国际声誉。
但岗巴的这间简陋教室,江源的手术台,同样是他不容有失的战场。
荣誉的风暴终将过去,媒体的热度也会消退。但那些被拯救的生命,被点亮的希望,以及在这片土地上播撒下的医学“星火”,将会持续燃烧,生生不息。
林默很清楚,他的根在哪里,他的价值应该在哪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