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离开寂灭之厅的过程,比他进来时还要顺畅。
那扇刻画着亿万生灵哀嚎的金属巨门,在他靠近时便自动无声滑开,仿佛在恭送一位它无法承受的存在。通道两侧墙壁上那些幽绿“眼睛”宝石的光芒,在他经过时都黯淡了几分,如同畏惧般不敢直视。
引路的黑袍人没有再出现,或许是被吩咐不必相送,或许是他们自己也不敢再靠近这位深不可测的“客人”。
凌夜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刚才只是参加了一场无聊的会议。他甚至还在回味那根冻黄瓜的味道,考虑着回去要不要让苏晚晴多囤点货。
当他再次踏出颅骨建筑的巨口,回到那由苍白骨骼堆砌的岛屿上时,发现引他前来的那三名黑袍人,正静静地等候在肋骨阶梯的尽头。
只是,他们的姿态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冷漠,而是微微垂首,姿态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恭谨?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居中的黑袍人上前一步,依旧是那沙哑古老的语言,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询问的意味:
“阁下……这就离开了吗?”
凌夜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茶不好喝,点心也没有,留着干嘛?”
那名黑袍人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继续道:“阁下在厅内所言……我会如实禀报‘主上’。只是……议会内部,并非所有成员都认同‘寂灭派’的激进方针。”
凌夜脚步一顿,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哦?这么说,你们是……‘归流派’的?”
三名黑袍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种沉默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答案。
居中的黑袍人低声道:“‘逆流’乃大势所趋,但如何‘流’,流向何方……议会内部,确有不同见解。阁下之力,超乎我等想象,或许……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几乎是在暗示拉拢。
凌夜笑了笑,不置可否:“打破僵局?我没兴趣。只要别来打扰我睡觉,你们爱怎么流怎么流。”
他不再多言,迈步走下肋骨阶梯,朝着来时的岸边走去。
三名黑袍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就在凌夜即将踏入无光海,准备离开这片维度时,居中的黑袍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一道细微的、带着特殊波动的意念,如同丝线般传递到凌夜意识中:
“‘万渊墟’并非绝地,其深处……或有‘星君’残留的线索。但需谨慎,那里……已被‘寂灭派’视为禁区。”
凌夜身形未停,仿佛没有听到这句传音,一步踏出,身影便融入了无光海那绝对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三名黑袍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将今日之事,以及我等与他的接触,加密传回‘归流殿’。”居中的黑袍人沉声吩咐。
“是。”
……
无光海的归途,与来时并无不同。
依旧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依旧是那些不知死活扑上来的扭曲能量生命体在靠近凌夜时无声湮灭。
凌夜看似悠闲地“漫步”,脑海中却在整理着此次“议会之旅”的收获。
确定了“逆流之主”大概率是某个侥幸存活下来的混沌魔神余孽,其目的是“回归”地球这片洪荒碎片。
确认了勾陈(星君)曾与对方麾下势力激战,最后坠入了名为“万渊墟”的危险之地,生死不明。
确认了归墟议会内部存在派系斗争,“寂灭派”激进,“归流派”似乎倾向于某种秩序下的融合,并且有向他示好的迹象。
得到了一条关于勾陈下落的可能线索——万渊墟深处。
“麻烦。”凌夜得出了结论。
他虽然不怕麻烦,但讨厌麻烦主动找上门。现在看来,这“逆流之主”和其麾下的议会,就是个持续性、扩散性的麻烦源。除非他愿意离开地球,或者把对方连根拔起(后者暂时嫌远且懒得动),否则这麻烦恐怕会没完没了。
“看来,想彻底清净,要么把他们打疼,打得不敢再来惹我;要么……就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凌夜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动手比动脑子省事。
至于“归流派”的示好?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派系、算计,都不过是浮云。他们不来惹他,他自然也懒得理会他们内部的权力游戏。
思绪间,他已经“走”到了无光海的边缘,感应到了来时那个空间坐标。
他随手撕开维度屏障,一步踏出,重新回到了自家别墅的客厅。
窗外,依旧是深夜,与他离开时似乎并无区别,时间流逝仿佛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
苏晚晴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显然是一直在等他。
凌夜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沙发上另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然后,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寂静的城市夜景,伸了个懒腰。
“总算回来了。”
“还是家里的空气清新。”
他将那枚彻底报废的议会令牌从布包里掏出来,随手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仿佛扔掉了一件真正的垃圾。
至于“万渊墟”和“归流派”的传音?
等他睡醒再说吧。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咸鱼的处世哲学,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