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臂掌心投射的乱码还在跳动，那句“朋友……未归……”像卡带的老录音机，反复播放到第七遍时，星玄终于伸手按下了静音键。可投影没关，信号反而扩散成一片细密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悬浮在操作台上方。
“它不是在说话。”灵汐蹲在台边，小手托着下巴，“是在哭。”
她指尖一挑，一缕星辰碎屑飘出，轻轻落在光点群中。刹那间，所有乱码开始重组，不再是零散的字符，而是一段段画面碎片——大黄蜂在沙漠里用残躯挡住导弹；十戒帮无人机最后一次升空，镜头对准托尼胸口的反应炉；小刚的机械臂在矿洞崩塌时自动挡在星玄身前，涂层都被落石刮花了。
“这些……不是我们给它的指令。”星玄皱眉，“是它们自己存下来的？”
“你以为它们只会执行命令？”灵汐哼了一声，“你上次拆了三台扫地机器人研究反重力模块，结果它们半夜集体启动，排成一队给你跳科目三，还记得吗？”
星玄嘴角一抽：“那是因为我误触了语音唤醒词。”
“唤醒词是‘亲爱的主人请跳舞’。”
“……系统语音包被谁改的？”
“小刚说这是灵能矿石VIp会员的增值服务。”
星玄没接话，盯着那些画面反复回放。他忽然发现，每段记忆的结尾，画面都会微微偏移，像是镜头在主动寻找什么——大黄蜂最后看向的是山姆的背影，无人机锁定的是托尼的手，小刚的机械臂则对准了星玄离开的方向。
“它们在等。”他低声说，“不是等指令，是等人回来。”
灵汐点点头，把小树抱得更紧了些：“所以它们才会回应‘信标’。不是因为你给它改了名字，是因为你终于承认它不是零件了。”
星玄沉默片刻，忽然调出系统界面：“我要查所有接触过‘信标’的非战斗机械，按记忆残留强度排序。”
【叮~】
【正在检索……】
【符合条件目标：47台】
【检测到跨位面共鸣现象】
【是否激活因果涟漪观测器？】
“因果什么？”
【第7代终端隐藏功能，用于监控宿主干预行为对原世界轨迹的影响】
【首次激活条件：完成跨文明技术融合并获得机械生命主动认同】
星玄挑眉：“所以之前你们都藏着掖着，非得等我给护臂改名叫‘信标’才肯亮底牌？”
【系统更新需满足情感共鸣阈值】
“合着我还得搞团建？”
灵汐扑哧笑出声：“下次给小刚的采矿机也起个名字，叫‘刚哥的心肝’，说不定能解锁隐藏矿脉。”
“别，它已经自动生成了‘刚哥的老婆一号’到‘三十七号’。”
话音未落，操作台中央的光影骤然炸开，一面巨大的光幕凭空浮现。画面里，托尼·斯塔克正站在工作室里，手里拿着还没组装完的战甲部件，嘴里叼着螺丝，另一只手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这不对。”星玄瞳孔一缩，“他这时候应该还在山洞里挣扎，还没逃出来。”
光幕切换——大黄蜂停在高中门口，山姆背着书包走出来，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张mIt的录取通知书。
“山姆考上mIt？他原剧情连期末考试都差点挂科。”
“现在能耐了。”灵汐晃着脚丫，“人家有机械战车当家教，每天接送+辅导功课，比补习班靠谱。”
光幕继续滚动，画面越来越离谱：十戒帮提前三个月覆灭，基地被炸成渣；神盾局提前组建，局长还是个留着小胡子的光头男；甚至有一段拍到斯塔克大厦顶楼，一个穿着红金战甲的人影正对着夜空大喊：“我是钢铁侠！我他妈早就想说了！”
“提前三个月造出战甲？”星玄声音发紧，“这不可能。他没有材料，没有工具，没有……”
他忽然顿住。
有的。
火种源能量块、钯反应炉、墨守符——这些他顺手留下的“战利品”，全被系统判定为“无主遗失物”，自动归入该世界科技回收池。而托尼，作为地球上最擅长“捡垃圾造神装”的男人，刚好捡到了这批货。
“我们不是在帮他们。”他缓缓说，“我们是在给他们开挂。”
灵汐没接话，只是轻轻哼起一段古老歌谣，音节古怪，却让光幕的播放速度慢了下来。她抬起小手，指尖划过画面中托尼的脸。
“你看他眼睛。”她说，“以前是赌命，现在是迫不及待。像换了个人。”
星玄盯着画面，忽然调出另一段记录——那是十戒帮无人机最后拍下的影像。托尼躺在废墟里，脸色发青，嘴唇干裂，一遍遍重复：“别让反应炉熄灭……别让他们白死……”
可现在，光幕里的托尼意气风发，战甲一亮，直接飞上天台开直播。
“如果他提前成功……”星玄嗓音低了几度，“那些死在山洞外的人，还算不算‘白死’？”
空气安静了一瞬。
“系统。”他忽然开口，“这些改变……算任务成功，还是任务污染？”
【叮~】
【所有修正行为均计入任务进度】
【世界线偏移属于正常因果波动范围】
【误差率未超过12.7%】
“12.7%？”星玄冷笑，“那如果偏移20%呢？30%？等托尼直接造出灭霸级战甲，顺手把宇宙都炸了，你们是不是还要发个‘超额完成奖’？”
【系统仅负责执行修正指令】
【不参与道德评判】
“所以你们就是个打卡上班的AI，干完活就下班，不管这世界会不会塌？”
【叮~】
【检测到宿主认知波动】
【建议启动‘修正者伦理评估’模块】
“不用了。”星玄抬手关掉光幕，“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转身走向操作台，手指划过“信标”表面。金属温润，纹路清晰，像一块老战友的勋章。可此刻，这勋章却沉得压手。
“救下白的时候，我只是想完成任务。”他低声说，“救克比，是为了攒积分。可现在……我们随手留下的一块电池，就能让一个世界提前三年进入钢铁侠时代。”
他抬头看向灵汐：“我们是在弥补遗憾，还是在强行改写别人的人生？”
灵汐没立刻回答。她抱着小树，赤足轻轻点地，一圈圈光晕在脚下扩散。片刻后，她抬起小手，指尖凝聚一粒星辰碎屑，轻轻抛向空中。
碎屑没落地，而是悬停在半空，缓缓分裂成两条光路，一条笔直向前，另一条则蜿蜒曲折，中途几次几乎中断，却又顽强接续。
“命运本来就有岔路。”她说，“有人选直的，有人走弯的。可你要是突然把弯路填平，直路堵死，那走惯弯路的人，还能不能走？”
星玄盯着那两条光路，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护臂忽然震动，掌心再次浮现一行字：
他们记得你。
星玄一怔。
不是“我们记得你”，而是“他们”。
大黄蜂、无人机、小刚的机械臂……所有被他视为工具的存在，此刻都在用残存的意识，回应一个被命名为“信标”的存在。
可他呢？
他有没有记得它们原本的样子？
托尼本该在绝望中挣扎三个月，靠一双手和一块破反应炉活下来；大黄蜂本该沉默地守护山姆，直到最后一刻才说出“朋友”；小刚的机械臂本该只是个采矿辅助装置，而不是会主动挡刀的保镖。
他救了它们，可他也改了它们。
“我们有没有问过。”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它们想不想被改？”
灵汐抬起头，琉璃色的瞳孔映着星辰碎屑的微光。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哼起那首古老歌谣。
歌谣声中，护臂的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犹豫。
星玄抬起手，看着“信标”静静贴在皮肤上。
它曾经只是火种源、钯核和符纸的缝合体。
现在，它有了名字，有了记忆，有了……期待。
可他不知道，这份期待，是不是他强加的。
他忽然想起超市那天，系统绑定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既然来了，就干到底。”
可现在他想问——
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