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灯光还在地面跳跃，像极了某款老式街机游戏的加载界面。星玄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着银质怀表的边缘，那玩意儿刚从高维预警模式切回常规状态，表面温度还没完全降下来，烫得像是刚在微波炉里转了一圈。
白站在三步外，袖口微动，一只冰晶折成的纸鹤静静趴在他掌心，翅膀上刻着火场各点的温湿度数据，精确得仿佛气象局内部文件。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递了话：证据交出去，咱们就能撤了。
灵汐踮着脚，小树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嘴里哼着一段不成调的旋律，听起来像《好运来》混了点《二泉映月》的忧伤。她忽然抬头：“星星，那个哥哥的眼神，像极了上次你救完人后，发现他家wiFi欠费停机的样子。”
星玄没笑，但眼角抽了抽。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成实被铐上手铐时，没挣扎，也没抬头，可那一眼扫过来的瞬间，像是把十二年的火、十二年的冷、十二年的空，全都塞进了短短一瞥里。
“走吧。”星玄往前一步，直接拦在目暮警官面前，“在你们把他带走之前，有样东西得看看。”
目暮皱眉：“你又想干嘛？”
星玄没答，只是打开怀表。
咔哒。
表盖弹开，里面没有指针，只有一片微光流转的空间。他伸手进去，像从冰箱抽屉里拿瓶冰可乐似的，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页——边缘焦黑，但乐谱清晰可见，正是那首《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手稿残页。
“这是……”目暮瞪大眼。
“他想烧掉的。”星玄语气平静，“但火没点着。不是因为汽油被稀释，是因为他自己，最后一秒，手抖了。”
他把乐谱递过去：“他点了火，也想把自己烧进去。可当他看见火焰的时候，不是解脱，是害怕。他不是不想死，是他突然意识到——死了，就再也听不到他爸最后那句话了。”
人群安静。
有人小声嘀咕：“他还记得他爸？”
“他记得每一个音符。”星玄转头，看向警车里的成实，“可他记错了意义。复仇不是完成，是重复。而重复，从来不是救赎。”
目暮低头看着乐谱，手指轻轻抚过那焦痕：“这能当证据？”
“当然。”星玄耸肩，“意图毁灭罪证未遂，属于悔罪表现的一部分。法律不光看行为，也看心理状态。他没逃，没否认，也没在火里闭眼等死——反而在我们冲进去的时候，睁着眼，看着火，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活着值不值得。”
灵汐忽然插嘴：“叔叔，你知道为什么人摔跤后总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见吗？”
目暮一愣：“啥？”
“因为他不在乎疼，他在乎‘丢脸’。”她晃着小树，“成实哥哥也是。他不怕死，他怕死了以后，他爸在天上骂他——‘你小子连活都活不明白，还敢说我报仇？’”
人群里有人噗嗤笑了。
气氛松了。
目暮警官合上乐谱，深吸一口气：“好。我们会依法处理，从宽考量。”
星玄点头，退后一步。
白这时走上前，把那只冰晶纸鹤递过去：“这是火场的温控图。每十分钟记录一次，包括毒气扩散模型。我顺手做的，你们要是觉得有用，就拿去。”
目暮接过，冰得差点脱手：“你这……是用什么仪器测的？”
“折纸折着折着，数据就出来了。”白面无表情，“手熟了。”
柯南站在不远处，眼镜反光，盯着那只纸鹤看了足足五秒，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再问下去，对方大概会说“这是折纸协会最新科研成果”。
而他，一个小学六年级学生，实在没法跟一个能把冰晶折成Excel图表的人讲科学。
星玄转身，正要走，灵汐忽然拉住他衣角。
“星星。”她声音压低，“他还没说出口。”
星玄一顿。
他知道“他”是谁，“说出口”又是什么。
成实还没认罪，还没说出那句“我想赎罪”。
任务完成度卡在98.6%，差那1.4%，系统不结算。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人，得自己开口。
星玄回头，走向警车。
车窗半开，成实低着头，手铐在腕上泛着冷光。
“听着。”星玄靠在车门上，语气像在聊天气，“你爸要你活着，不是让你当烈士，也不是让你当罪犯。他是要你——活成一个人。”
成实没动。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星玄继续，“一是闭嘴，装硬汉，判个无期，十年后在里面写回忆录，标题就叫《我为父报仇，却被法律背刺》。二是——”
他顿了顿。
“低头认罪，接受审判，把这十二年，从头到尾，讲一遍。不是为了他们。”他指了指围观的村民，“是为了你自己。”
成实的手指微微蜷起。
“复仇结束了。”星玄声音低下来，“现在，轮到你活着了。”
灵汐这时走到车窗边，赤足踩在地面，手掌轻轻贴上玻璃。
一瞬间，她瞳孔闪过一丝琉璃色，像极光掠过冰湖。
车内，成实猛然抬头。
他的眼眶红了。
嘴唇颤抖。
然后，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我……不想让我爸白死，也不想……让他儿子变成畜生。”
星玄闭了下眼。
成了。
不是法律判的，是他自己判的。
赎罪，不是免死，是认下那一刀，然后继续走。
灵汐收回手，小树在她怀里蹭了蹭，像是在打呼噜。
白走过来，低声：“系统有反应吗？”
星玄掏出怀表。
屏幕亮起，一行小字浮现：
【任务完成度：99.2%】 【剩余未闭环：认罪笔录签署】 【预计闭合时间：24小时内】
星玄合上表盖，轻笑：“它也开始学会等通知了。”
白挑眉：“比上次强。上次你救完人，它立马弹窗说‘情感投入超标，扣除积分500’。”
“那是因为你对着被救的小女孩说‘下次别乱跑，害我折了三只纸鹤’。”星玄摇头，“系统认为你缺乏人文关怀。”
“我那是表达关心。”白皱眉，“折纸鹤是我的语言。”
灵汐举手：“我的语言是‘星星，我饿了’。”
“等会儿。”星玄摸了摸口袋，“先把这个收尾。”
他看向目暮警官：“警官，最后说一句——成实愿意配合调查，也会认罪。这不是我说的，是他刚才亲口说的。”
目暮一愣，随即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警车缓缓启动，成实坐在后座，没再看任何人，但肩膀松了下来，像是卸下了背了十二年的棺材。
星玄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终于吐出一口气。
“这次。”他低声说，“法律没迟到。”
灵汐晃着他手臂：“那咱们的快递呢？”
“什么快递？”
“‘活着’的签收回执啊！”她奶声奶气，“他都说了想活，系统不得发个电子发票？”
星玄刚要答，怀表突然震动。
比刚才更急。
他打开一看，屏幕闪烁：
【紧急提示：目标签署意愿确认】 【任务正式闭合倒计时：10分钟】 【奖励发放准备中】
他刚松了口气，下一秒，表盘边缘忽然泛起一丝黑纹，像墨汁滴进清水，缓缓扩散。
星玄眼神一冷。
这不是系统界面。
是污染。
他立刻低声下令：“白，千本阵预备。”
白指尖一动，三枚冰晶千本已滑入指缝。
灵汐抱住小树，声音没了奶气：“他被标记了，但不是柯南。”
星玄盯着怀表，黑纹在蔓延，而倒计时仍在跳动：
【9分47秒】
【9分46秒】
……
表盘上的数字，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赛跑。
星玄咬牙，拇指按在表盖边缘，准备强行切断连接。
就在这时，倒计时突然停住。
【9分31秒】
屏幕一闪，弹出新消息：
【检测到外部因果干扰】 【来源：未知高维标记】 【任务结算延迟，进入保护性冻结】
星玄眯眼。
不是“熵”直接出手，是干扰。
有人在用更高维度的规则，卡住系统的结算流程。
目的？
拖延。
让他无法立刻脱离这个世界。
“有意思。”他冷笑，“想用法律程序当牢笼？”
灵汐抬头：“星星，下一站去哪？”
“去个能修系统的地方。”他合上怀表，黑纹仍在表面游走，“顺便告诉某些人——”
他顿了顿，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扬起。
“别拿法律当遮羞布，干偷鸡摸狗的事。”
白收起千本，低声：“需要联系小刚调灵能矿石吗？”
“先不急。”星玄摸了摸怀表，“等它自己崩出个蓝屏，咱们再救。”
灵汐忽然踮脚，指着远处夜空：“星星你看，那颗流星，像不像系统崩溃时的弹窗？”
星玄抬头。
一道银光划破天际，转瞬即逝。
就像某个程序，在强制重启前，最后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