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依照那道孽所授的“采月服日炼气之道”继续潜心修炼,心神沉入那玄奥的法门之中。
渐渐地,他感觉自身仿佛与高悬的明月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丝丝缕缕清凉精纯的月辉,不再是被动渗入,而是被他主动“服食”牵引。
如同甘霖般洒落,融入眉心识海。
识海之中,那已显婴儿雏形的三魂七魄,在这精纯月华的洗涤与滋养下,竟开始散发出莹莹微光,变得愈发剔透,凝实。
仿佛由虚无的精神力量,向着某种更具质感的形态转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流遍全身魂魄。
轻灵,通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直欲挣脱肉身皮囊的束缚,翱翔于九天之上。
这种感觉美妙得令人沉醉,几乎要让他舒服得呻吟出声。
然而,随着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愈发深刻,潜藏的危险也随之降临。
陡然间,万千幻象自心念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
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
仿佛有人正用钝刀割裂他的头皮。
随后似乎有水银沿着裂口浇灌而下,冰冷沉重的感觉,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皮肤,正在跟血肉被生生分离开来。
这股直透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痛苦,让他几乎要惨嚎出声!
下一刻,场景变幻。
他又仿佛被投入了翻滚沸腾的油锅。
滚烫的热油包裹着每一寸肉身,发出“滋啦”的可怕声响。
皮肉仿佛在瞬间被煎炸得焦黄,剧烈的痛苦几乎要摧毁他的意志。
幻象并未就此停歇。
刀山火海接踵而至。
锋利的刀刃在身上不断切割,灼热的火焰舔舐着他的感知,无尽的凄惨与折磨循环往复。
面对这层出不穷,逼真至极的酷刑幻象。
陆沉咬紧牙关,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一方面,有着识海深处的山海印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华,如同定海神针,护持着他核心的一点真灵不昧,让他始终明白眼前一切皆为虚妄,未被彻底拖入痛苦的深渊。
另一方面,他早在前番研读这法门时,便已从其精义中咀嚼出关键。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魂魄愈强,心魔愈炽,幻象愈真。唯有以不动如山之心,历劫而过,方能使道行精进,魂魄纯粹!”
这正是玄教正宗的修行根本。
是劫数,亦是阶梯。
由此可见,那溶洞中的道孽所传法门,确系玄教正法无疑。
但,这绝不意味着那道孽本身没有问题!
“它被重重封锁镇压于白骨法坛之中,如何能有能力在石壁上刻下这等法门?”
“况且,我观此法,采炼月光日精,旨在修持无垢琉璃身,点燃纯阳三昧火,这分明是克制阴邪鬼祟,荡涤妖氛的正道法门。”
“如此看来,这法门更可能是当年布下这封镇之术的高人,特意留下来的。”
陆沉一边承受着幻象煎熬,一边冷静地思忖着。
他谨守心神,任由那刀砍斧劈,油煎火燎的幻象肆虐,魂魄如同被投入洪炉的矿石,经受着千锤百炼。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尽的酷刑幻象倏然一变。
眼前不再是地狱景象,而是瞬间变成了温柔乡,让他沉入红粉骷髅之中。
无数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凭空出现。
莺声燕语,媚眼如丝。
她们如同潮水般涌来,将陆沉团团围住。
温香软玉在怀,呵气如兰在耳,极尽的诱惑挑动着心弦。
甚至在其中,他还看到了眉眼含情的红拂,以及英姿飒爽却对他展露笑颜的竺无双……
面对这温柔陷阱,陆沉心湖依旧波澜不惊。
他深知色即是空,红粉不过白骨皮囊。
任凭那些幻影如何卖弄风情,施展媚术,他的道心始终如同古井深潭,映照万物而不为所动。
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仿佛一瞬,又仿佛极为漫长。
终于,所有的幻象,无论是酷刑还是美色,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识海之中,那饱经淬炼的魂魄不再沉沉浮浮,不再升升降降,而是稳稳地定驻于紫府之内,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琉璃宝光。
比之前更加凝练,纯粹,强大!
一夜的艰苦修行,历经心魔考验,陆沉感觉自己的魂魄力量有了长足的进步,对于自身心念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这玄教正法,果然神妙非常。
但传授此法者,其心叵测,仍需万分警惕。
陆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清澈有神,不见半分疲惫。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
他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仿佛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排尽了所有浊气杂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与通透感。
“武道锤炼肉身,壮大气血筋骨,仙道修炼神魂,凝聚灵性念头。”
“内外结合,相辅相成,果然事半功倍!”
他心有所感,忍不住长身而起,就在这晨光熹微的山巅,拉开架势,打起了一套熟悉的拳法。
体内气血随之奔腾流转,比以往更加活泼汹涌。
运行间隐隐带起风雷之声,筋骨齐鸣,那龙吟虎啸之音也愈发清晰凝实。
一招一式,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精神意志似乎能更精准地引导,催动每一分力量,修炼效果竟是远超往日!
与此同时,落阳洞内。
伤势已然痊愈,甚至气息比受伤前更显阴戾几分的窦啸,再次来到了那座白骨法坛前。
他脸上带着愤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将昨夜被一位大乾都头重创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最后重重叩首说道。
“老祖!那狗官箭术通神,更有破邪异力,弟子实在不是对手!恳请老祖慈悲,再赐下更厉害的法术神通,让弟子能一雪前耻,也为老祖扫清障碍!”
佝偻老者绿油油的鬼眼闪烁了一下,立刻明白窦啸口中的“大乾都头”,便是昨夜那个灵性十足的少年。
它心中冷笑。
此时对待窦啸的态度与面对陆沉时截然不同,显得粗暴而直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哼!区区一个官府鹰犬,就把你吓成这样?”
“想要更强的力量?可以!去,为本尊献上三百活人,外加两对童男童女,待法坛禁制再破一层,莫说对付一个都头,便是纵横巫溪,也无人能挡你!”
“三百活人?还要童男童女?”
窦啸闻言,脸色一变,露出为难之色。
这可不是小数目,几乎等同于要屠灭一个小型峒寨才能凑齐。
此举一旦做出,必将引起其他峒寨更大的恐慌与敌视。
但他想到陆沉那恐怖的箭矢,想到养参峒可能的反扑,想到自己统一十峒,挟势自重的野心。
若没有更强的力量,一切皆是空谈!
把心一横,窦啸眼中闪过狠辣决绝之色,咬牙道:“弟子遵命!定会为老祖凑齐祭品!”
看着窦啸恭敬退去的背影,佝偻老者心中满是不屑。
“蛮夷就是蛮夷,粗鄙不堪,只知杀戮,难成大器!”
“比昨夜那个灵根内蕴,心思灵动的大乾少年,简直是云泥之别!”
它之所以对陆沉那般温和,甚至不惜传授正宗的玄教法门,自有其深远的算计。
一来,陆沉身具灵根,是万中无一的修道种子,魂魄纯净,乃是它脱困计划中最理想的“鼎炉”。
二来,那玄教法门看似是通天大道,实则内藏玄机,晦涩艰深,修炼起来极为困难。
它笃信,只要陆沉修炼下去,尝到魂魄壮大,超凡脱俗的甜头,必然会遇到关隘,届时定然会求到它头上,一步步落入它的掌控之中。
“桀桀桀,任你天资聪颖,心思缜密,终究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娃儿!”
“老夫纵横千年,什么样的天才没见过?略施小计,还怕拿捏不住你?”
道孽嘿嘿笑着,眼中泛起一抹阴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