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深水炸弹,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他又抛出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声音在沉思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刚才一直在讨论制度需要变革,变革是必然的趋势。但是,我们是否深入思考过,促使我们必须做出改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苦无,瞬间划破了表层讨论的迷雾,将众人的思绪从“如何变”的技术层面,拉回到了“为何变”的起点。办公室里出现了片刻的沉寂,只听得见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
纲手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几乎是下意识地基于最直接的现实困境回答,语气带着执政者的切肤之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挤压的困境中迸发出来:“原因?不就是现在管理层人手严重紧缺,一个上忍要当三个用,各部门之间政令传递如同陷入泥潭,协调困难得像是在指挥一群无头的苍蝇!任务分配延迟、物资调配混乱、边境报告堆积……很多关乎民生和发展的事情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这种效率低下,已经不只是不便,它成了阻碍村子前进的、看得见的绊脚石!”她的话语如同重拳,砸在现实的困顿之上。
这时,卡卡西倚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夜色中灯火通明的村落,那点点星光般的灯火,仿佛映照着他心中木叶应有的未来。他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疏离却又切中要害的语调,补充了更具野心的动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是为了村子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变得更加强大吧。”他微微侧头,露出的那只眼睛闪过一丝锐利,“不想再像过去那样,处处受到大名和贵族那些外行人的掣肘,连财政命脉都被别人捏在手里。修建新的训练场需要反复恳求拨款,引进新技术要看贵族老爷们的脸色……我们需要更多的自主权,掌握自己的命运。”他的话语,为变革注入了挣脱外部束缚的渴望。
奈良鹿久则一直安静地坐在阴影处,双手指尖相对,仿佛在构建思维的模型。他从权力结构和历史教训的角度,给出了更为深远和内部的考量。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如山岳,带着智囊特有的审慎:“诸位所言,皆是迫在眉睫之困。然而,在下以为,更深层的原因,或许还在于权力结构本身的内在风险。”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确保每个字的分量都被感知,“旧有的家族推荐制度,经年累月,容易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导致权力失衡,新人难以上升,暮气随之滋生。我们需要引入新的、更广泛的选拔机制,引入真正有才能的平民血液,打破固有的藩篱,在内部形成新的、健康的制衡。”他的话语变得更加含蓄,却也因此而更加沉重,“这一切,也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一家独大、甚至……(他顿了顿,话语含蓄却意味深长,仿佛触碰了某个无人明说却心照不宣的禁区)出现像三代目火影时期,权力被架空、火影意志无法通过高层有效贯彻的局面。那对村子而言,无论初衷如何,其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一时间,火影办公室内众人各抒己见,从效率的困局、对自主权的渴望,到权力制衡的深谋远虑,从尖锐的现实困境到沉痛的历史教训,将推动这场变革的多重、复杂的原因一一剖析出来,如同将构成木叶肌体的不同纤维置于灯下检视。这些原因交织在一起,互为表里,共同构成了木叶必须迈出改革这一步的、沉重而充分的理由,也让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混合着决心、忧虑与历史重量的凝重气息。
佐助待众人将变革的直接原因阐述完毕后,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引导着思考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幽暗的水底梳理一条隐秘的脉络,试图打捞起沉淀在历史深处的真相:
“我们可以一起再往深处想想。一个村子的强盛,或者它的衰弱,其最根本的体现,主要看的是什么?是因为某一任火影个人昏聩无能,还是因为有几个奸佞小人把持了权柄?是因为遭遇了强大外敌的入侵,还是因为……”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扫过每一张沉思的脸,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沉重的词语,每一个词都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扩大的涟漪:
“……内部的腐朽,法度的松弛,以及党同伐异、内耗不止?”
这番话,精准地刺中了木叶过往最不愿轻易触碰的伤疤,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带着某种陈旧血腥味的沉重感。
日向日足那向来古井无波、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白色眼眸中,此刻也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沉痛与锐利交织的光芒。他挺直了向来微躬的背脊,接过佐助的话头,语气沉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应,言语间浸透着对那段不堪回首岁月的深刻记忆与切肤之痛:
“不就是这样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三代目执政后期,猿飞、志村、转寝、水户门这四大家族,何止是上下其手?他们在木叶的肌体之下盘根错节,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之网,将村子公器视为私产,肆意瓜分!而团藏及其‘根’部……”
日足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行事更是毫无底线,以‘根’之名,行黑暗之实,多少肮脏与牺牲被掩埋?其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他苍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纲手——这位与那段历史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三代火影弟子身上,话语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冰冷刀锋,毫不留情地剖开那段看似稳固实则溃烂的历史:
“而三代目火影本人,那位被许多人尊为‘忍者教授’的大人,为了稳固自身的权位与那看似平和的表象,长期默许,甚至可说是纵容了这一切。他口口声声的平衡之术,实则是在不断铲除异己,悄无声息地消弱我们日向、千手,宇智波等非嫡系家族的力量与影响力,以维持他那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脆弱的权力平衡。”
日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事后回望的、令人背脊发凉的凛然:“内部已是如此不堪,权力核心腐坏,法度形同虚设,偏偏又接连赶上忍界大战……外部的压力如同重锤,不断敲打着这棵内部早已被蛀空的大树。”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的对比,带着一种惨痛的恍然:
“内忧外患交织之下,村子早已是外强中干,极度虚弱!所以,后来……后来仅仅是一个叛逃的大蛇丸,发动了一次并不算规模顶级的‘木叶崩溃计划’,就差点让整个木叶陷入万劫不复的崩溃边缘!”
日足的反问,如同一记裹挟着历史尘埃与血泪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难道不正是内部腐朽、法度松弛、党同伐异所带来的,最直接、最惨痛的恶果吗?!”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日足那沉痛而有力的声音,如同警钟般在空气中沉重地回荡,将过往的教训血淋淋地摊开在众人面前。那段历史不再是尘封的档案,而是化作了眼前制度改革最为迫切和惨痛的历史注脚,让在场的每一位领导者,都感受到了肩头那沉甸甸的、源自过去的重量与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