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风似乎都因宁次话语中那沉甸甸的重量而凝滞了片刻。
佐助安静地听着宁次描述那废除“笼中鸟”的惊心动魄,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与不易察觉的赞许。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如磐石:
“废除延续了数百年的‘笼中鸟’,这不仅仅是改变一项刻在血肉里的咒印制度,更是从最根源上,撼动了那套束缚了日向一族无数代人的‘命运’枷锁。这确实是打破宿命轮回最艰难、也最关键的一步。”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清晰的认知,“日足族长能做出这个决定,而你们能共同推动其实现,很不容易。”
宁次深深吸了一口崖顶清冽而自由的空气,额前再无束缚的轻盈感如此真切,仿佛连思维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转头看向佐助,白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真挚的感激:
“是啊……这一切的转机,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当初那番……振聋发聩的言辞。”他回想起那个改变了一切的会议,“如果不是你当初在广场会议上,用那种近乎残酷的直白,剖析了制度的弊病,指出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并且带来了外部强大的压力和全新的思路……仅靠日向内部的力量,在那些根深蒂固的传统面前,恐怕再过去几十年、上百年,‘笼中鸟’依然会像无法摆脱的诅咒一样,在一代又一代分家成员的额头上延续下去。”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种命运转折的奇妙感:“也正因为这件事的推动和最终的结果,日足族长……伯父他,似乎真正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看到了变革带来的力量。他最近……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我,将我纳入家族核心决策的层面,甚至……是作为下一任族长的潜在人选来考量。”
佐助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微挑,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玩味和深意的表情:
“哦?是吗。那真是要恭喜你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太多世俗的祝贺热情,反而更像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陈述。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自然地问道,问题却精准地触及了核心,“那花火呢?我记得,日足族长一直很看重她,她的天赋也相当出色,心性也颇为坚韧。”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日向一族内部未来图景的匣子——宗家与分家界限打破后,继承人的选择将不再仅仅依赖于陈旧的血统规定,而是更多地考量能力、意志与对家族未来的担当。日足对宁次的培养,是对他能力和打破陈规勇气的认可,但同样被寄予厚望、拥有纯粹宗家血统的花火,又将处于何种位置?这本身就是对新秩序的一种考验。
日足族长……他并没有因为重视对我的培养而放弃对花火的期望。宁次摇了摇头,白色的眼眸望向远方木叶那逐渐亮起的、象征着新秩序的灯火,恰恰相反,特别是在……在雏田小姐遇害之后,他对花火的关注、培养和保护,比以前更加深切,几乎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描述着那个复杂而充满责任感的局面:现在,是我和花火一起接受族长的亲自指导。他让我们一同学习处理繁杂的族务,共同钻研柔拳更深层次的奥义,甚至让我们参与家族未来规划的讨论……
宁次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带着一种立下誓言的庄重,仿佛再次回到了日足面前那一刻:族长曾经……要我当着他的面,以日向的荣耀和我的性命起誓——无论日向一族的未来走向何方,无论最终由谁来继承族长的位置,我都必须……倾尽所有,保护好花火,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要确保她能够平安、自由地成长。
说到这里,宁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钢铁般的坚定,他微微摇头:其实,就算他不这样郑重地要求我,我也绝不会让花火出事的。这本就是……我身为兄长应尽的责任。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视线在暮色中微微模糊,仿佛透过眼前沉静的景象,又看到了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训练场角落,抿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努力练习着柔拳基础,明明骨子里带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坚韧,却又会因为长辈一句小小的鼓励而瞬间羞红了脸的小小身影。
只是在雏田小姐死了之后……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深深的懊悔、痛惜和迟来的、血淋淋的觉悟,我才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我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把她们……都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只是以前,被‘分家’、‘宗家’那些冰冷的东西蒙住了眼睛,隔开了距离,没能早早看清,也没能好好珍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微红的眼眶以及声音中难以抑制的颤抖,已经道尽了他对逝去的雏田那份复杂、愧疚而深沉的情感,以及对如今唯一剩下的、需要他守护的“妹妹”花火,那份不容置疑、超越一切规则的守护决心。崖顶的风吹过,带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