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的目光从遥远的神话时代收回,那深邃的瞳孔中映照的不再是六道仙人的传说,而是木叶村现实的轮廓。他需要一个更坚实的支点来撬动纲手的固有认知,于是将话题精准地锚定在看似无可争议的“常识”上。
“我们暂且放下远古的恩怨,”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将纷乱思绪归拢的力度,“先来聊聊‘一国一村’这个制度本身。你觉得,它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问题太过基础,以至于纲手被问得猝不及防地一愣。在她数十年的认知里,这就像询问树叶为何是绿色一样理所当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一种基于常识的绝对肯定,甚至有一丝“这还用问”的意味:
“怎么来的?不是我大爷爷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联手创立,终结了战国乱世吗?这是连忍者学校的孩子都知道的历史。”
这确实是铭刻在木叶基石上的“创世”神话,是所有荣耀与和平的起点。
佐助微微颔首,并未直接挑战这个事实,但他的肯定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铺垫。“是,制度是由他们亲手确立的。”他先予以承认,随即话锋如手术刀般精准切入,“但你大爷爷能成功建立这个制度,在当时的环境下,本身就是一个顺应时势的创举。而当时的‘环境’,恰恰是催生这个制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决定性的一部分。”
“环境?”纲手秀眉蹙起,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解。她所理解的“环境”,是史书中描绘的民生凋敝、战火连绵,是人心思定的大背景,是英雄应运而生的舞台。
佐助没有急于给出答案,而是像一位引导者,带领她进行一场冷酷的战略推演。他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空气中勾勒出当时的势力地图:
“想象一下,当千手和宇智波这两个宿命的、也是最强的忍族结束厮杀,选择联合,进而以无可阻挡之势整合了火之国境内几乎所有大小家族之后,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的忍者集团诞生了。那么,对于火之国之外,那些尚未被整合的、独立的忍者家族,他们面对这个骤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会有什么选择?”
他停顿了一下,留给纲手思考的空间,但随即自己给出了那个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答案,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独立和传统,加入它,成为这个巨兽的一部分;要么,坚守孤立,然后被这个拥有绝对力量优势的巨兽彻底碾碎,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在赤裸裸的生存法则面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被迫效仿木叶的模式,联合起来,形成能够与之抗衡的新的势力集团。这不是主动的效仿,而是被动的大势所趋,是生存的本能。”
接着,佐助话锋如流水般自然一转,将视角投向了权力的另一端——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国家统治者。
“那么,我们再从国家的角度想想。”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远方的天空,看到了那些居住在华丽宫殿里的大名,“如果一个大名,他麾下没有像‘忍村’这样组织严密、令行禁止、力量强大的军事集团作为支撑,而他的邻国、他的对手,却拥有了这样的武力。你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他不再使用假设,而是举了一个现成的、发生在不久之前、血淋淋的例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却蕴含着极强的冲击力:
“想想偏远的雪之国。那个叫风花怒涛的家伙,不过是靠着几个装备了简陋查克拉盔甲、实力堪称不入流的雪忍,就轻易地弑君篡位,杀了原本的大名,掌控了整个国家。”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波澜,却描绘出一幅王权在忍者武力面前不堪一击的图景,“而反过来,我们木叶,仅仅派出了一个由下忍和上忍组成的临时小队,就帮助风花小雪公主成功复国,拨乱反正。”
佐助的目光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纲手的双眼,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现实政治最脆弱、也最真实的神经上:
“这前后对比,说明了什么?在拥有超凡武力的忍者面前,传统的、依赖于世俗军队和贵族体系的王权,如果没有同等级别、甚至更强的武力作为绝对依仗,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大名,需要忍村这把锋利的剑来维护国内统治、震慑外部强敌;而忍村,同样需要大名提供的土地、稳定的资金资源、以及统治的‘正统性’名分,来维持自身的生存、发展与超然地位。”
他最终将两条线索拧合,给出了一个超越单纯英雄史观的结论:
“所以,‘一国一村’制度,并非仅仅是你大爷爷理想主义情怀和强大个人武力的产物。它更是当时环境下,忍者力量自发整合后引发的必然趋势,与世俗权力在相互需要、又相互忌惮、彼此试探中,达成的一种微妙、脆弱而必要的平衡。这,是力量与权力,在那个特定的历史节点上,一场被迫发生、也是必然发生的政治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