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晨雾中的旧案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胡同里飘着豆浆油条的香气。
张清玄推开扎纸店的门,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经过一夜的调息,他体内的星火之力恢复了些许,虽然远未到巅峰状态,但至少不再头晕目眩了。
东边的天际泛着鱼肚白,几个老街坊已经起床活动。赵老三推着他的修车摊子从门前经过,车轱辘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张老板早啊!”赵老三笑着打招呼,“今儿气色不错。”
“早。”张清玄点头回应。
他知道自己脸色依然苍白,但赵老三这么说,是街坊之间的善意。在这种老胡同里住久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像藤蔓一样交织缠绕,表面粗糙,内里却有着朴素的温情。
“张老板!”刘婶端着个搪瓷盆从公共水房出来,盆里装着洗好的衣服,“正要找你呢!我家小孙子昨晚做噩梦,哭了一宿,您给看看是不是撞着什么了?”
张清玄看了看刘婶的脸。这位老太太眼圈发黑,确实像是一夜没睡好。
“孩子多大了?”
“六岁半,刚上小学。”刘婶说,“以前从不这样,就昨晚突然……”
“您先别急。”张清玄说,“等我吃了早饭,去您家看看。”
“哎!谢谢张老板!”刘婶眉开眼笑,“那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您慢慢吃!”
看着刘婶走远的背影,张清玄转身回到店里。
胖子已经在厨房忙活了。灶台上炖着粥,锅里煎着鸡蛋,案板上摆着切好的咸菜丝。见张清玄进来,胖子回头咧嘴一笑:“老板,今儿早饭是小米粥、煎蛋、咸菜丝,我还蒸了几个包子,猪肉大葱馅的!”
“嗯。”张清玄在柜台后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隔夜茶。
茶已经凉了,但他不在意,慢慢喝着。
陈子轩从后院出来,手里拿着本线装书。书页已经泛黄,封面上写着《符箓基础·卷二》。这是张清玄前几天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来给他的,让他系统学习画符的理论知识。
“玄哥早。”陈子轩在对面坐下,翻开书页,“昨晚我看了‘镇宅符’这一章,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哪?”
“书上说,画镇宅符时,最后一笔要‘引地气入符’。但地气是什么?怎么引?”陈子轩指着书上的图示。
张清玄放下茶杯,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一张黄表纸和朱砂笔。他没有立即动笔,而是先闭上眼睛,手掌按在柜台上。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笔尖蘸满朱砂,在纸上快速勾勒。
符纹复杂而流畅,最后一笔落下时,纸面上闪过一道微弱的黄光。
“地气,就是大地本身的气息。”张清玄说,“万物生于地,长于地,最后归于地。大地承载一切,也包容一切。你试着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感受地面传来的那种……厚重感。”
陈子轩照做。
他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一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慢慢地,他确实察觉到了一种微弱的、沉稳的脉动——不是心跳,不是呼吸,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缓慢的节奏。
“感觉到了?”张清玄问。
“嗯……好像有。”
“那就是地气。”张清玄说,“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画镇宅符时,最后一笔就要顺着这种感觉走,把地气引入符中。这样画出来的符,才能真正‘镇宅’。”
陈子轩睁开眼睛,若有所思。
胖子端来早饭,放在柜台上。小米粥熬得稠稠的,表面浮着一层米油;煎蛋金黄,边缘微焦;包子热气腾腾,散发着面香和肉香。
三人围桌吃饭。
胖子一边吃一边说:“老板,我早上买菜的时候,听菜市场卖鱼的李老头说,他家隔壁那户最近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张清玄问。
“说那家人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敲墙的声音,‘咚咚咚’,很有规律。”胖子压低声音,“但去敲他家门问,那家人又说没听见。李老头怀疑……是不是墙里有什么东西?”
张清玄筷子顿了顿,继续吃饭。
墙里有东西。
这话让他想起了棉纺厂家属区,想起了被封在墙里的周小军。虽然百目阴姬的投影被打散了,但她的“眼睛”遍布各处,难保不会有类似的情况。
“李老头住哪?”他问。
“就菜市场后面那条老街,叫……王家胡同。”胖子说,“怎么,老板您想去看看?”
“吃完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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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刘婶带着她的小孙子来了。
孩子叫小辉,虎头虎脑的,很可爱,但眼圈发黑,眼神有些呆滞。他紧紧拉着奶奶的手,怯生生地看着张清玄。
“小辉,叫张叔叔。”刘婶说。
“张……叔叔……”孩子小声叫了一句。
张清玄蹲下身,平视着小辉的眼睛。孩子的瞳孔有些涣散,额头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灰气——不是阴气,而是……惊吓过度的气息。
“小辉,告诉叔叔,昨晚梦见什么了?”张清玄问。
孩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刘婶急了:“你这孩子,在家里不是说了吗?快告诉张叔叔!”
小辉被奶奶一催,眼眶红了,小声说:“梦见……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阿姨……在窗户外面看着我……”
“然后呢?”
“她……她对我招手……让我出去……”小辉的眼泪掉了下来,“我说不去……她就生气了……脸变得好吓人……”
张清玄站起身,走到店门口,抬头看向刘婶家的方向。
刘婶家就在胡同东头,二楼,窗户正对着胡同。从张清玄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她家的窗户——现在窗帘拉着,什么都看不见。
“刘婶,您家窗户外面,有没有挂什么东西?”张清玄问。
“挂东西?”刘婶想了想,“哦,挂了个风铃!我闺女旅游带回来的,说是能招好运。”
“什么颜色的风铃?”
“白色的,陶瓷的,上面画着樱花。”
张清玄点点头:“您回去把那风铃摘了,用红布包好,放在太阳底下晒三天。三天后再挂。”
“啊?风铃有问题?”刘婶一愣。
“不是风铃有问题。”张清玄说,“是风铃的颜色和材质。白色陶瓷在月光下反光,容易吸引……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画着花的,更容易让那些东西误以为是祭品。”
刘婶脸色发白:“这、这……那我赶紧回去摘了!”
她拉着小辉匆匆走了。
胖子凑过来,小声问:“老板,真是风铃的问题?”
“一半是。”张清玄说,“另一半……是孩子本身。他体质偏阴,容易招东西。那风铃只是个引子。”
“那要不要给他个护身符什么的?”
“不用。”张清玄摇头,“孩子还小,戴那些东西反而不好。让他多晒太阳,多吃点温补的东西,长大了自然就好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刘婶家那个位置……确实容易招东西。你下午去库房找几块桃木片,我刻个‘镇宅符牌’,让她挂在门楣上。”
“好嘞!”胖子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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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陈静薇来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米色的职业套装,修身的设计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
“张老板。”她把保温桶放在柜台上,“我让家里的厨师炖了人参乌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张清玄看了看保温桶:“谢谢。”
“不客气。”陈静薇在柜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很自然地打量了一下店里,“林警官今天没来?”
“没有。”
“哦。”陈静薇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那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二叔陈建业那边,最近动作很大。”陈静薇压低声音,“他拉拢了好几个陈家旁支,还私下接触了几个政府官员。我怀疑……他可能在策划什么。”
张清玄倒了杯茶,推到陈静薇面前:“你父亲那边怎么说?”
“我父亲……”陈静薇咬了咬嘴唇,“他还在观望。他说陈家现在内忧外患,不能轻举妄动。但我总觉得……我二叔的动作,可能跟玄冥有关。”
“玄冥”两个字,让店里的空气冷了几分。
胖子在后院门口缩了缩脖子,假装没听见,转身回厨房了。
陈子轩也站起身,说去后院练习画符。
店里只剩下张清玄和陈静薇两人。
“你有什么证据?”张清玄问。
“暂时没有直接的证据。”陈静薇说,“但我二叔最近经常去一家叫‘墨香阁’的旧书店。那家店的老板姓吴,我查过,背景很不简单。而且……我二叔右手虎口上,多了一道疤。”
虎口上的疤。
张清玄眼神一凝。
这让他想起了雾隐山的杨德贵,想起了清水县的吴文渊。这些人,似乎都和玄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们身上,都有类似的标记。
“你二叔的疤,是什么样的?”
“像是一道……眼睛形状的疤痕。”陈静薇说,“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我小时候见过我二叔的手,那时候绝对没有这道疤。”
眼睛形状的疤痕。
百目阴姬的眼睛。
张清玄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击。如果陈建业真的和玄冥有关,那事情就复杂了。陈家在本地势力很大,陈建业要是倒向玄冥,等于给了玄冥一个在都市里的强大据点。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我想请你帮我。”陈静薇看着张清玄,眼神认真,“我知道这很危险,也知道你可能不想卷入我们陈家的内斗。但……如果让我二叔得逞,整个陈家都可能万劫不复。到时候,受牵连的不止是陈家,还有无数跟陈家有关联的人。”
她顿了顿,又说:“我可以付钱。你要多少,开个价。”
张清玄沉默了很久。
窗外传来胡同里的声音——小孩子追逐打闹的笑声,自行车铃铛的叮当声,远处小贩的叫卖声。这些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平凡,琐碎,但真实。
而暗处,玄冥的阴影正在蔓延。
“这件事,我需要考虑。”张清玄最后说,“而且,我现在有伤在身,暂时做不了什么。”
“我明白。”陈静薇站起身,“你先养伤。我等你的答复。”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汤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完,推门离开。
张清玄看着桌上的保温桶,沉默不语。
胖子从厨房探出头,小声说:“老板,陈小姐这是……真上心了?”
“就你话多。”张清玄说。
胖子缩回头去,但过了一会儿又冒出来:“老板,那汤……您不喝的话,我能尝尝吗?人参乌鸡汤啊,好东西……”
“想喝就喝。”
“真的?”胖子眼睛一亮,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保温桶。
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胖子咽了口唾沫,但还是先给张清玄盛了一碗:“老板,您先来。”
张清玄接过碗,喝了一口。
汤炖得很到位,乌鸡的鲜香混合着人参的药香,温润暖胃,确实是上好的补品。
“八分。”他说。
胖子乐呵呵地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咂咂嘴:“陈小姐家的厨师,手艺真不错……”
正说着,店门又被推开了。
林瑶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警服,但没戴帽子,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带着疲惫。看到胖子正在喝汤,她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张清玄:“张老板,有件事……”
话没说完,她看见了桌上的保温桶,看见了桶身上印着的某家高端酒楼的logo,眼神微微一暗。
“林警官有事?”张清玄问。
“嗯。”林瑶收回视线,“是关于棉纺厂家属区的后续。我们排查了整个小区,发现除了那四户之外,还有七户人家的镜子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不过那些人家没有人昏迷,只是……经常做噩梦。”
“七户……”张清玄皱眉,“具体位置在哪?”
“三号楼两户,四号楼三户,五号楼两户。”林瑶说,“分布很散,没有规律。而且那些镜子裂纹的程度很轻微,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张清玄沉默片刻,说:“带我去看看。”
“现在?”
“现在。”
林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汤碗,最后点头:“好,我开车。”
张清玄站起身,对胖子说:“把汤收好,晚上热热再喝。”
“好嘞!”胖子应道,然后小声嘀咕,“林警官这脸色……不太好啊……”
张清玄没接话,跟着林瑶走出店门。
门外阳光正好,胡同里人来人往。
但张清玄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百目阴姬的眼睛虽然被打散了,但她留下的痕迹还在。
而玄冥的阴影,正在一步步逼近。
这场仗,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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