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无声的较量
从河边回来的第二天，扎纸店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看似一切如常，却又透着一种不同以往的凝滞。胖子依旧早早起床，用昨晚剩下的姜茶煮了粥，配上他自己腌的爽口小菜，算是简单的早餐。他一边摆碗筷，一边偷偷观察张清玄的脸色，发现老板除了比平时更沉默一些，似乎并无异样，这才稍稍安心，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昨晚河边那一下，老板肯定消耗不小，也不知道补回来没有……这活儿真是又吓人又耗神，赚点钱不容易啊……’
张清玄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姜茶的余韵混合着米香，温暖妥帖。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如同明镜。昨夜河边那阴冷气息的突袭，虽然被他及时击退，但无疑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玄冥的触角，已经不仅仅满足于远距离的监视，开始尝试更直接的干扰和试探。对方似乎对如何引动、甚至操控怨念颇有研究，这让他对玄冥如今的手段更多了几分警惕。
体内那簇星火，经过一夜的温养和调息，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甚至因为昨夜那瞬间的“刚柔转换”，对力量的掌控似乎更圆融了一丝。这破而后立的本源之力，仿佛拥有极强的适应性和成长性，每一次挑战都是一次淬炼。
吃完早饭，张清玄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沉浸到修炼或账本中，而是走到店铺门口，倚着门框，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胡同。晨光熹微，上班上学的人流渐多。他的目光掠过几个行色匆匆的年轻女性，习惯性地在心中评判：
“那个穿风衣的，七分半，腿长，气质干练，可惜妆容太浓，掩了清气。”
“旁边背包的那个，六分，青春活力，身材略显单薄。”
“嗯？水果摊那边挑橘子的，八分，侧脸线条优美，胸型饱满，弯腰时臀形勾勒得恰到好处，居家打扮却难掩风韵……可惜，手里牵着个孩子。”
他如同局外人般冷静地欣赏着，这是他在紧绷神经和精打细算之余，一点微不足道却无需成本的调剂，也能让他更好地融入这市井烟火，不显突兀。
就在这时，刘婶又端着个碗溜达了过来，这次里面是几个刚出锅、白白胖胖的猪肉白菜馅包子。
“小张老板，站着看风景呢？”刘婶笑着打招呼，把包子往柜台上一放，“刚蒸的，尝尝！对了，昨天河边那事儿，顺利不？没出啥岔子吧？”
“顺利。”张清玄接过包子，道了谢，语气平淡。
胖子赶紧凑过来，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拍马屁：“刘婶您这包子，馅儿调得真是一绝！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刘婶被夸得眉开眼笑，又压低声音对张清玄说：“顺利就好。不过小张老板，我咋觉得……对面那书店，这两天好像不太对劲。”
张清玄咬包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怎么？”
“说不上来，”刘婶皱着眉，“就是感觉……那窗帘后面，好像老是有人影晃似的，以前可没这感觉。而且，昨天下午我好像还闻到从那门缝里飘出来一股……一股怪怪的香味，有点像庙里的香，又有点说不出的腻歪。”
张清玄心中一动。人影晃动？怪香？看来吴老头那边，确实在加紧活动。是在准备什么？还是因为昨晚河边试探失败而有些躁动？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可能是在收拾东西吧。”
刘婶将信将疑，又聊了几句，便拿着空碗走了。
胖子解决完一个包子，意犹未尽，看着剩下的，又偷偷瞄了张清玄一眼，见老板没反对，才小心翼翼拿起第二个，嘴里又开始活泛：“老板，刘婶说对面有怪味？不会是那老家伙在炼什么邪门的玩意儿吧？”
“或许。”张清玄吃完包子，拿起紫砂壶抿了一口，“静观其变。”
他不再多言，回到柜台后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将感知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出去，重点笼罩在斜对面的“墨香阁”。在他的感知中，那书店内部仿佛一个浑浊的漩涡，原本只是沉寂的阴冷，此刻却多了一丝躁动不安的能量流转，尤其是二楼某个房间，那股衰败而隐含着某种尖锐力量的气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刘婶闻到的“怪香”，恐怕就是某种用于凝聚阴气或沟通邪祟的媒介燃烧所致。
对方……似乎快要沉不住气了。
张清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很好，他倒要看看，这藏头露尾的老鼠，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上午平静度过。中午，胖子用昨天剩下的食材，加上新买的一块豆腐和几颗鲜菇，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菌菇豆腐汤，又烙了两张葱花饼。汤色奶白，鲜香扑鼻，豆腐嫩滑，菌菇爽脆，配上外酥里软的葱花饼，简单却美味。
张清玄沉默地吃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暖和满足，体内星火似乎也在这份安宁中平稳地跃动。他看了一眼正在呼噜呼噜喝汤的胖子，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吵吵嚷嚷，做饭打扫，似乎……也不错。至少，这冰冷的扎纸店里，多了点活人气息。
吃完饭，张清玄从钱匣里又数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下午去买点糯米和艾草回来。”他吩咐道，语气依旧平淡，“再称点好茶叶。”
胖子看着那明显超出采购所需的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老板这是又给他“伙食补贴”了！他顿时眉开眼笑，连忙接过钱：“好嘞老板！保证买最好的！” 心里乐开了花：‘老板虽然抠门，但在吃上还是挺大方的嘛！看来昨晚的姜茶没白煮！’
张清玄看着胖子欢天喜地跑出去的背影，扶了扶墨镜。糯米和艾草是常用的辟邪之物，有备无患。至于茶叶……嗯，偶尔换换口味也好，总不能一直喝胖子泡的、不是太浓就是太淡的粗茶。这钱，花得值。
下午，胖子采购归来，不仅买了上好的糯米、艾草和茶叶，还自作主张地买了一小罐昂贵的野蜂蜜，美其名曰“润肺”。张清玄看到那蜂蜜时，眼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最终没说什么，默许了胖子的这点“奢侈”。
夕阳西下，扎纸店内光线渐暗。张清玄没有开灯，依旧坐在柜台后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人。他的感知牢牢锁定着对面书店。那躁动的能量似乎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骤然平息了下去，重新变得晦涩难明。
是准备完成了？还是又一次试探？
张清玄不动声色，只是体内那簇星火，悄然调整着跃动的频率，处于一种引而不发的状态。
夜色渐深，胖子已经收拾完厨房，钻回了他的小杂物间，很快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张清玄依旧盘坐着，如同泥塑木雕。
不知过了多久，当子时来临，万籁俱寂之时，一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轻轻触碰到了他布在店铺周围的预警禁制。
来了。
张清玄猛地睁开双眼，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投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并非对面书店，而是来自店铺斜后方、靠近后院墙根的一处阴影！
在他的感知中，一个模糊的、如同由阴影凝聚而成的扭曲人形，正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向着后院那扇小门移动！那东西没有实质，更像是一道被操控的阴影，带着与河边那阴冷气息同源、却更加隐蔽诡谲的能量！
是想从后院潜入？
张清玄心中冷笑，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星火之力，如同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毒蛇。
他没有立刻出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那道阴影的移动。
他倒要看看，这幕后之人，费尽心机，到底想在他的地盘上……找什么？或者，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