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是柳絮和陈亦安共同养的，只要是飞往临安的方向，飞鸽本能的第一时间，是先落在西湖的枝头。
内容都会是暗语，不担心出意外被别人看到。
赵砚急于知道文天祥军中的情况，今日亲自往西湖去了一趟，没有收到消息，又去了高阳楼，和杨蛟说了些事后，他才回翁厨。
走段路后，忽听到一串急不可耐的马蹄声，伴随着“喂喂喂”的急呼。
闻声一瞧，是骑马高上的月烈，一手拉马绳，一手抓马鞭，不过……
月烈换了身与往常风格完全不同的着装，虽还是蒙古样式，但感觉比以前漂亮多了，也成熟多了。
风格上的莫大改变，不由让赵砚多看了两下，以确认是否真的是她。
确实是她，赵砚心下奇怪，却也没有过多想。
这蒙古女子彪悍，不知道她又要生什么事，先走为妙吧。
谁知刚刚转过身，一只马匹就飞跃到他的面前，好大的阵仗。
马上女子手中的马鞭折住的，出手拦截在他的面前，玩味嚣张。
“我叫你呢！”
赵砚不理睬，绕道而行。
“嚯！”月烈鼓大眼睛，唰一鞭子挥上：“你给我站住！”
鞭子挥过的声音如放鞭炮般急厉，把旁侧的行人都给吓了一跳。
赵砚眼看第二鞭又要来了，索性伸手给抓住了。
月烈感觉得到这力道不小，之前在翁厨门口被摔过一次，一朝被蛇咬，她三年怕井绳，气焰骤然消了。
“别，别松手。”
“你又要干什么？”
“你先别松手，等我先下来，别又把我给摔着了。”
月烈小心翼翼从马背上下来，待她双脚沾地，赵砚才将手中马鞭一甩。
面色肯定是不悦的。
这月烈动不动就对他挥鞭，要他怎么悦？
“嘿嘿。”月烈却乐呵得很：“还很听话嘛，让不松就不松。”
赵砚：“……”
月烈：“我有话跟你说。”
赵砚：“什么话？”
月烈：“过来一点。”
赵砚：“就这说。”
月烈：“你给我过来！”
月烈强硬把赵砚拉出主街，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赵砚不喜被拉扯，靠上远远的那棵树，满心疑惑。
月烈凑近，歪起脑瓜打量着他：“啧啧啧，怎么总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
“找你玩呀。”月烈轻飘飘一个笑，觉得逗他十分好玩儿。
赵砚当真无语，欲要离去，月烈却问：“你喜欢月牙儿吗？”
赵砚愣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盯上风格大变的女子。
“你去过翁厨？”
“你喜欢月牙儿吗”这几个字，是他上次在御街，给凌枝买的“手饰”的包装盒上的，是一种营销广告语。
回翁厨后他就送给了凌枝。
而“你喜欢月牙儿吗”，就是其中一款的手镯，手镯上边，就嵌了一弯月牙儿。
那月烈这话？
赵砚近身到月烈：“你是不是去了翁厨？”
月烈反问道：“去翁厨怎么了？你怕我去吗？”
“那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什么？”
“你喜欢月牙儿吗？是什么？”
赵砚原本困惑的，是他今日不在的时间，月烈是否去过翁厨，然后看到了手镯。
看到手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担心月烈对凌枝生事，毕竟之前在钱塘江，月烈就扬言要帮她的阿合抢回女人。
但是赵砚一上心，却反倒让月烈以为，赵砚是害怕自己买的月牙儿手镯被人发现。
怎么说呢？
很微妙。
因为月烈的小名，就叫月牙儿，在未成年之前，她的父汗和阿合都是叫她月牙儿。
蒙古十五岁成年，也就是去年，家里人才开始称呼她的名字。
赵砚一上心，就让月烈以为，赵砚买的月牙儿，是因为她，但是，又怕她知道。
两人的思绪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不同的方向。
“没有，没去过。”嚣张的月烈竟是心虚地撒了谎。
她就要回大都了，今日到翁厨，说不上是道别还是怎么着，就是在临安，她认识的人不多，就跟赵砚和凌枝交集算深的。
然而在翁厨到处一圈后，都没见着他们的人，就只看到某个房间的梳妆台上，有个精致的盒子，盒子上边写着：你喜欢月牙儿吗？
她第一次进入南苑，不知道是谁的房间，按理说有梳妆台的房间肯定不是赵砚的，但……
怎么说呢？
人是会自我编排的，编辑一出美剧。
月烈说不出当时见着那几个字后的感觉，有欢喜、有疑惑、有紧张，所有情绪掺杂在一起，最后变成一种莫名的兴奋。
所以出来后就在大街上到处寻找赵砚，找到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但反正就是要找到他。
她清晓上次在钱塘江的依偎，是她强硬抱住了赵砚的身躯，赵砚由着她依靠，是因为真金的出现。
但，总归没有推开她不是？
人是会自我攻略的。
“没有就没有，你退什么？”赵砚扫着月烈离他越来越远的脚步，有些莫名其妙。
“……啊？”月烈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撒谎，而造成的身体本能躲避。
可是为什么要撒谎呢？
她说不出来。
好似因为赵砚刚刚的紧张，她怕她说看见了，就戳破了赵砚的心思，会让赵砚难堪。
又好似是她自己，害怕戳破这点微妙的东西，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接受过这种。
可是为什么心里又想呢？
她自我导演出了好一番情景。
“哎呀！”
想不通真是烦，月烈第一次有种不认识自己的感觉，先溜为妙吧。
“我走了。”
“不是有话要说吗？”赵砚伸臂挡住。
“不说了。”
月烈去推赵砚的手，她越这样，赵砚越不放行。
“诶～”月烈自以为机灵地从底下钻，谁知赵砚的反应也很快，手臂跟着下垂，又给挡住了。
“你——”
她气呼呼，两手叉到腰上：“你让不让开？”
“你去翁厨干什么？找凌枝了？”
“让开！”
赵砚不让，月烈脑瓜一转，蓦然坏心思一动，踮起脚尖，照着赵砚的脸颊就给亲了去。
赵砚猝不及防：“你有病吧？”
月烈趁着这时机，麻溜闪了。
随后上马，鞭子一挥，飞驰而去。
某刻，那个故意装扮成熟美丽的女孩，扭过头来，满脸的期盼。
“赵砚，等你来大都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