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蛟立马抠动铳管,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不想机会从天来,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头,忽必烈身边却突然多出了两个身影,真金和凌枝。
真金全程都没有忽必烈那般激动,反而是十分的谨慎小心,当忽必烈下台到现场去的那一刻,他就跟了过去,带着凌枝。
忽必烈早被宋人的科技蒙了双眼,真金非但没有,他还做起了全盘的打算。
万一,他担心的仅仅是万一,因为毕竟,他们是侵略者。
杨蛟非常克制地闭了下眼睛,不得已将铳眼移开,对上奴隶。
每次发射都有时间限制,他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赵砚。
赵砚的目标范围内,是真金拉着凌枝的手,挡在忽必烈的面前。
真金面无表情,随意扫着地上的尸体。耳朵悄悄抖动,细听忽必烈的动静。不管忽必烈往哪走,他就带着凌枝跟上,全面挡住铳口。
凌枝心头凉笑,刚刚她稀里糊涂被真金拉下高台,真金在她手上使用的力道可不小。
这摆明了是拿她当人质、当赌注。
她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作用。
逃是不行了,满江元兵布防,鬼才逃得掉。
凌枝把目光随意落在真金身上,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尸体,同时也悟到了什么,在看似祥和的表面下,到处都藏着危机,她的命脉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掌控。
“王子,我谢谢你啊。”凌枝一语双关,挽上真金的胳膊,死也找个依靠吧。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他们?”真金稍显愧疚,方才情急,他没想到忽必烈真能下场去,只得采用了这个下下策。
“我谁都不信。”凌枝暗暗使力,把真金的身体拉开,把他背后的忽必烈展现出来。
其实到此刻,凌枝并不确定赵砚是否会暗杀,是真金的举动给她敲的警钟。
既是如此,那她肯定要帮宋人啊,反正也逃不掉。
若是用她的个人性命,带走了蒙古的可汗跟王子的命,要有史官记载,搞不好还能名垂千古了。
“你别怕。”凌枝的脸色卡白,真金并未察觉到她的本心,拉着她又挡在了忽必烈的身前。
一串轰隆隆,两人都失了色。
被杀死的全是奴隶。
喷血哀嚎,烟雾缭绕,迷离了两个人的心房。
这等关头,个人命运,微不足道,他们两个差点一起死了。
凌枝被吓得眼眶通红,透露着不值一提的委屈,又无从谴责,因为谁都没错。
忽必烈放声大笑,对演习的结果非常满意,兴致高昂地查看每个尸体的死法。
凌枝不满地说:“这么多尸体,我可以走了吗?”
真金没作答,原封不动地拉着她,目光到处查看。
等到亲眼证实四大商的火器被撤掉,忽必烈心满意足地离开,他才愧疚地说:“走吧。”
地上全是各类被肢解了的残尸,血流成河,凌枝的脚根本找不到干净的地方踩。
真金正想把她抱起,她却是一滩黄汤冲着他的胸膛吐出来。
遍地横尸啊,很多都是被肢解,到处散着断了的手和脚,头和骨,还有脑浆都被炸出来了,凌枝忍到现在,真的尽力了。
“凌枝。”
真金刚一张口,胸口又迎接了一滩黄汤。
凌枝摇摇欲坠,额上层层密密的细汗。
真金脱掉自己的外裳,抱着她走过那段残忍的地方,回到原本干净的高台上。
凌枝瘫坐在一角,像是被要了半条命。
真金蹲在她的面前,两人对视无言。
危急关头,真金为了保护忽必烈,哪怕利用了凌枝,却也赌博上了他自己的命,并不是多么恶毒的事。
凌枝真的想恨也恨不上。
她就是后怕和委屈,她稀里糊涂差点去见了阎王!
真金看着她通红的眼和苍白的脸,心上悄悄一疼。
——
两天后,临安府衙。
元廷一行人坐在厅堂,看着本次演习后四大商的得分情况。
赵砚“优”、李整“优”、陈亦安“平”、 杨蛟“否”。
这个结果跟忽必烈预想的大差不差,只是两个“优”摆在那,还是给他出了难题。
真金道:“杨蛟既是‘否’了,那便就算了,另外三家,单独约谈一次吧。”
杨琏真迦道:“再单独约谈,就不完全是按照竞扑的规矩办事了。”
“劳烦国师破例一次。”
“我们破不破例没关系,只怕是竞扑商……”
“要不先去请一下?”
忽必烈道:“去请一下,我也正好还有其他事问。”
杨琏真迦只得示意野利羌去请。
首先来的是李整。
野利羌走过场问:“李大商,四家的霹雳炮、震天雷、破片手雷效果都差不多,唯独迅雷铳有差别。
你在演习的时候,是一连二十管,射程八十三丈,而赵砚是一连二十八管,射程一百丈,这个能否给个解释?”
李整回答道:“演习只是单个显见的效果,并不能跟批量上战场的一并提论。
再来,即使是同一种配方的火药,不同批次也会由于原料纯度、制备方法、颗粒细度、配料均匀度等因素影响,导致效果出现明显的不同。
所以就是,如果再演习一次,四商之间也会有差距。”
忽必烈微微眯了下眼,弹药火器这种东西他懂,最终都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演习时候单个的差距,不足为意。
忽必烈问道:“这是李大商首次跟我蒙古合作?”
李整拱手:“是。”
“之前都跟哪些国家合作过?”
“倭国,吐蕃。”
忽必烈一下来劲了:“倭国的军火就是你李家提供的啊?我就说怎么打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打下来,敢情是你在作怪?”
李整忙解释道:“可汗,您没打下倭国,是台风的原因,跟我李家军火无关。”
忽必烈想想,好像是的,他们还没跟倭国正面交锋,就被海上台风给挡回来了,白搞了几年。
忽必烈酸溜溜地说:“那赚了不少钱吧?”
李整叹气:“没有。”
忽必烈:“为何?”
李整:“对方不要脸啊,一直拖着尾款不给。”
忽必烈:“上门找去啊。”
李整:“那单是父辈做的,遗留的年代问题了,等我接手的时候,对方改名日本了,政府都换了一波了。”
忽必烈:“那找你的政府给你撑腰帮忙啊,上门要去啊。”
李整:“可汗,我们的朝廷不是被您给赶到海上了吗?哪管得了自己的一方百姓?”
忽必烈:“哦,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