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公开审讯如期举行。
这场面比夏蓝预想的还要盛大——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到齐了,从各派掌门到世家家主,甚至连一些常年闭关的老仙人都现身了。
审讯台设在凌云巅的露天广场,四周悬浮着数以千计的观审席,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当夏蓝看着审讯阁的仙官战战兢兢地给安英戴上特制的镣铐,并在镣铐上施加层层禁咒时,他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安英倒是很平静,任由他们动作,只是在仙官要拉他时,下意识地往师尊身边靠了靠。
本尊自己来。
夏蓝拂开那仙官的手,亲自扶着安英的手臂,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走出牢房。
一到外面,夏蓝就被这阵势搞得挑了挑眉。
这未免太夸张了——动用整个仙界的资源,就为了审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
他们一现身,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喧哗。
这几日仙尊为爱徒大闹审讯阁、亲自陪着蹲牢房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云溪今早送来的信里提到,目前仙界主要流传三种说法:
一种是阴谋论,认为仙尊要和这个徒弟搞个大的阴谋;一种是感叹师徒情深;还有一小部分人觉得仙尊快和这个徒弟搞上对象了...已经悄悄磕上师徒cp了。
夏蓝揉了揉眉心,决定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放一放。
他扶着安英走向审讯台中央,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几个准备押解安英下跪的仙官。
就在仙官要按住安英肩膀时,夏蓝一个眼神扫过去,无形的威压让那几个仙官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站着审。夏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安英看着师尊明显护短的态度,心头一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就在这时,审讯台地面上刻画的测谎阵法突然泛起不稳定的波纹,四周观审席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阵法有异动!
莫非他要暴走?
快加强戒备!
夏蓝无奈地叹了口气,侧头对安英轻声道:安英,冷静点。
安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心绪,地面的阵法也随之稳定下来。
夏蓝这才转向主审台:现在,可以开始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不过在审讯开始前,本尊希望诸位明白一件事——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今日若是有人想借题发挥,冤枉本尊的徒弟...
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广场,修为稍弱者甚至感到呼吸困难。
那就别怪本尊,不给诸位留颜面了。
按照审讯阁的规矩,在正式审问前,需要给受审者服用类似吐真剂的道真丸,以确保其供词的真实性。
当澄心仙君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玉盒走上前时,夏蓝原本平静的神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是蛊虫?
澄心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得一颤,连忙解释:
是...但这道真蛊与寻常蛊虫不同,只会让人吐露真言,十二个时辰后便会自行消散,绝不会伤身,仙尊放心...
夏蓝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他太清楚安英现在的情况——体内已经有一只来历不明的蛊虫在蚕食神志,若是再引入另一只蛊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为安英检查身体时发现,这具新身体里的灵丹竟是碎裂的,灵力运转全靠一股奇异的能量在维系,脆弱得经不起任何折腾。
师尊,安英忽然轻声开口,对他笑了笑,我没事的,别担心。
夏蓝看着徒弟故作轻松的笑容,心头一紧。这三年来,安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连灵丹破碎这样的重伤都能如此平静地面对?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夏蓝盯着澄心,声音冷得像冰,本尊要整个审讯阁陪葬。
安英却主动伸出手:给我吧。
在夏蓝担忧的注视下,安英接过那枚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道真蛊,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片刻后,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身体微微晃动,但很快就稳住了。
可以开始了。安英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平静,仿佛完全不受蛊虫影响。
夏蓝紧紧盯着他,随时准备出手。而高台上的几位审判仙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道真蛊服用后本该立即起效,可安英的表现却太过镇定,这显然不太正常。
明镜仙君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启审讯。为确保道真蛊生效,他先问了些基础问题。
确认蛊虫生效后,明镜仙君转向正题:三年前在凌霄山,你是否重伤同门师弟墨尘?
安英回答得毫不犹豫。
夏蓝的指尖微微收紧,但依然保持着镇定。
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况。
安英的眼神略显空茫:那日我正在经堂思过,突然身体不受控制......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凝聚灵力,却无法阻止...
澄心仙君追问:你是说,当时你意识清醒,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玄正仙君紧接着问:在此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有...安英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几个月,偶尔会突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都很短暂...最长不过一炷香时间...
明镜仙君目光锐利:既然早有异常,可曾禀告师门?
安英沉默片刻,低声道:没有。
为何隐瞒不报?
安英的额头渗出更多冷汗,他下意识地看向夏蓝的方向,又迅速移开视线:怕...怕师尊担忧。
夏蓝看着徒弟强忍痛苦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他当然知道安英为何隐瞒——这孩子对自己的心思,与那个假安英如出一辙。
只是安英选择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宁愿独自承受痛苦,也不愿让他这个师尊为难。
幸好玄正没有继续追问感情方面的事,或许是没想到这一层,否则在道真蛊的作用下,怕是要问出个惊天动地的答案来。
澄心仙君见状,换了个方向继续追问:你说身体被控制时,可曾感受到操控者的意识?
能感受到...安英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那是一股极其阴冷的神念...像是透过层层迷雾传来的指令...
可能分辨出那神念的来源?
安英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能...只要试图追溯...就会头痛欲裂...
“……那力量,起初只是心底一丝杂音,”
安英的声音在蛊虫作用下显得飘忽,带着回忆的痛楚,“弟子以为……是心魔,以为凭借意志足以压制,甚至将它驱散……”
明镜仙君追问:这股力量何时开始增强?
在凝丹失败后...安英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日我心神激荡,那股力量趁虚而入...完全占据了我的身体...
玄正仙君目光如炬:被占据后,它想做什么?
安英的眼神骤然空洞,仿佛被拖回那个血腥的白日:
“杀……杀掉眼前人……离得最近的,是云溪……”
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墨尘师弟……为了救他……被我……”
锁链猛地绷紧,发出刺耳的铮鸣,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再也说不下去。
“安英!”
夏蓝看得心胆俱裂,再也无法安坐,起身就要冲过去。
此时,旁听席上,徐承业阴恻恻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一面之词!既言被操控,为何不控他人,专戮同门?凝丹失败便是理由?如此巧合,怕是难以服众!”
夏蓝:“那也不能——”
他话音未落,玄正长老面色一沉,指诀骤然变化,更强大的灵力催动蛊虫!
“呃啊——!”
安英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剧烈痉挛,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被碾碎,鲜血自他紧咬的牙关和鼻腔中涌出,染红了素色的前襟。
“住手!”夏蓝目眦欲裂,怒吼声响彻审讯阁,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激荡开来,震得四周符文一阵乱闪。
然而玄正并未停手,反而在威压下厉声喝问:“说!那东西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