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室内的地火终夜未熄。道一立于灼热气浪之中,面色苍白如纸,神识几近枯竭,脚下散落着数十件炼制失败或半成品的玄铁物件。唯有一根成功的地脉针与那面粗糙盾牌胚体,被他郑重收起。
极度的消耗带来的是极致的空虚,亦是对《九寰地元功》更深的渴求。他步出炼器室,晨曦微露,山谷中弥漫着清冷湿润的空气。
他未回静室,而是径直走向那处紧邻复苏灵脉泉眼的修炼石台。盘膝坐下,蕴灵温玉传来的温润波动稍稍抚平了神魂的疲惫。
是时候了。
连日来的积累——绘制地脉图廓清认知、推演功法明晰前路、炼制法器耗竭心神、乃至天罡门带来的沉重压力——皆化作一股汹涌的潜流,在他体内奔突,寻求着宣泄与突破的契机。
他闭上双目,《九寰地元功》缓缓运转。丹田之内,那已彻底转化的五行元力如同蛰伏的江河,沉凝厚重,循着玄奥的轨迹自行流转,与外界天地,尤其是脚下大地,产生着细微而持续的共鸣。
此次,他不再刻意引导,而是彻底放开身心,任由功法自行吸纳炼化着山谷中浓郁的、蕴含生机的木灵之气,以及通过石台源源不断渗透而上的精纯地脉之气。
消耗殆尽的神识与灵力,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贪婪地汲取着涌来的能量。那新生的、完全契合此界法则的五行元力迅速充盈着经脉,滋养着枯竭的识海,并开始自发地向那层无形的、压制着他真实修为的此界法则壁垒发起冲击!
化神四重与五重之间,虽只一重之隔,却是一道不小的关卡,意味着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与运用需更上一层楼。于此界而言,突破更为艰难。
然而,道一底蕴何其深厚?他本是炼虚九重巅峰,只因界域压制与功法不适才显化为化神一重。
如今功法已成,元力转化完毕,此前所有积累早已足够,所缺的,正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一股推动质变的磅礴之力。
此刻,厚积薄发!
“轰——”
仿佛星河倒卷,又似地脉轰鸣!道一只觉体内某个坚固的关隘被沛然莫御的洪流猛地冲开!
丹田骤然扩张,五行元力奔腾的速度与总量陡增数倍!周身经脉在那更磅礴元力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却在《九寰地元功》的稳固根基与蕴灵温玉的护持下,迅速变得更为坚韧宽阔。
更奇妙的是,他与此界天地法则之间的那层隔膜,骤然消减了大半!一直死死压制着他真实境界的界域之力,似乎终于认可了他这“本土化”的元力根基,松动了一角!
炼虚五重!
不,准确而言,是他被压制的真实修为,于此界法则认可下,终于能够表现出化神五重的实力!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沉凝、与天地联系更为紧密的力量感充盈全身!神识虽依旧疲惫,其本质却豁然开朗,感知范围与精细程度骤然提升,对周遭地脉的感应清晰了何止一倍!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开阖之间似有五行光华流转生灭,周身气息圆融无暇,与这山谷、与这片天地的交融更为深刻。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流转、仿佛取之不尽的沉凝力量,一种踏实无比的强大感油然而生。
化神五重。于此界荒域,总算不再是最底层的存在。配合地脉之术与日渐纯熟的炼器手段,即便再遇那赵晟,即便其有同伴相助,道一也有信心将其留下。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欣喜,反而愈发沉静。突破是意料中事,前路依旧漫长。天罡门那座大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炼虚五重的真实修为,于整个天罡门而言,恐怕仍不够看。
他长身而起,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适应着这具更加强韧的躯体。
目光扫过山谷,扫过那秘密开采玄铁矿的方向,扫过道场中开始晨练的弟子们。
实力每增一分,守护的责任便重一分,前行的底气也足一分。
他步下石台,气息已然彻底稳固,再无半分虚浮。
恰逢紫灵引着几名弟子前来问安,见到道一,众人皆是一怔,只觉得师尊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具体何处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其身形愈发挺拔,气息愈发深沉,令人望之心生敬畏。
“师尊。”紫灵恭敬行礼。
道一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与身后弟子:“勤修不辍,固本培元。根基深厚,方有未来。”
“是!”众弟子齐声应道,虽不明深意,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中。
道一不再多言,转身望向谷外天际流云。
突破,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路,需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更加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