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身形没入那巨大漩涡的刹那,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界膜。
外界死寂的灰黑色海水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完全无法用常理度之的诡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视线所及,尽是扭曲破碎的光带。
它们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闪烁着冰冷而混乱的色彩,时而凝聚成山峦般的固态,时而又散作漫天飘忽的雾霭。
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稳定,前一刻还看似遥远的破碎光带,下一刻便可能无声无息地切至身前!
更可怕的是时间的紊乱。道一只觉自身气血时而奔腾如少年,时而凝滞如暮年,神魂感知也时而敏锐如鹰隼,时而迟钝若顽石。一种强烈的眩晕与恶心感不断袭来,试图搅乱他的神智。
这便是归墟海眼内部?界面本源之地的外围,竟是如此凶险的绝地!
道一周身混沌地元自然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光晕,将那切割而来的空间碎片与混乱时光之力勉强阻隔在外。
青石烙印在丹田内持续散发着微热,助他稳固心神,对抗那时序错乱之感。
他悬浮于这片破碎的光怪陆离之中,神色凝重。神魂中那来自青石的坐标指引在此地也变得模糊断续,仿佛被这里混乱的法则干扰。
不能迷失于此!
道一屏息凝神,将《地藏归元诀》运转至极限,试图感应那冥冥中属于大地的脉动。
然而此地早已超脱寻常地脉范畴,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虚无与狂乱。
他略一沉吟,并指如剑,一点混沌灵光自指尖逼出,小心翼翼向前探去。
灵光飞出不足十丈,便似撞上一面无形的扭曲之墙,猛地一颤,竟被拉长、拧转,最后“噗”的一声轻响,湮灭无踪,连其蕴含的道一自身神识都被彻底搅碎!
道一脸色微白,闷哼一声。好厉害的空间褶皱!若非他谨慎,方才那一下便足以让他神魂受创。
此地步步杀机,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之下场。
他不敢再贸然前行,双目微闭,全部心神沉入丹田,与那青石烙印沟通。
“既引我来此,便请指明前路。”他以神念叩问,带着不容退缩的决绝。
青石烙印再次轻微一震,那模糊的指引感似乎清晰了一丝,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传递来一种奇特的“频率”。
一种与此地狂暴混乱格格不入的、深沉、厚重、包容万物的“频率”。
道一福至心灵,立刻调整自身气息与混沌地元波动,努力向那“频率”靠拢。
说来也怪,当他自身波动逐渐贴近那奇异频率时,周遭那疯狂切割挤压的空间乱流与时光褶皱,虽未消失,却仿佛将他视为了同类,排斥之力大减,变得可以勉强承受前行。
道一心中稍定,循着那频率指引,如同怒海操舟,小心翼翼地在破碎的光带与扭曲的时空缝隙中穿梭。
每一步都需耗费极大心神,计算空间的变化,抵抗时间的侵蚀。
化神大圆满的修为在此地竟显得如此渺小,如同凡人行走于雷池。
途中,他曾见巨大如山岳的骸骨漂浮而过,那骸骨晶莹如玉,残留的气息竟让他这化神大圆满都感到心悸,不知是何种上古生灵葬身于此。
也曾见一截断裂的青铜战戈,锈迹斑斑,却散发着冲天的煞气,将周围的空间都染成暗红,道一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更多的,则是各种无法理解的景象:凝固的雷霆、倒流的瀑布、甚至还有破碎的宫殿群落,在半固态的光带中沉浮,仿佛被时光遗忘。
这一切,都昭示着归墟海眼的可怕与古老。此地,确是生命的禁区。
不知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数载。在此地,时间已失去度量意义。
道一只觉心神消耗极大,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来自青石的指引频率越来越清晰,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浩瀚、仿佛蕴藏着天地万物所有奥秘的本源气息,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污秽与死寂,从前方的“深处”隐隐传来。
那里,便是归墟海眼的核心?界面本源之海?
就在他鼓足力气,欲要向那气息源头奋力前行时,侧前方一片剧烈扭曲、色彩混乱的区域猛地炸开!
一道完全由混乱空间碎片和扭曲时光之力凝聚而成的灰暗风暴,毫无征兆地形成,如同一条发现猎物的混沌巨蟒,朝着道一疯狂卷来!
这风暴所过之处,那些坚固的光带都被绞碎成最原始的粒子,其威力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危险!
道一瞳孔骤缩,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瞬间攥紧心脏!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猛地咬牙,混沌地元毫无保留地灌注双臂,双掌向前猛地一推!
“地元镇界!”
一座凝实无比的混沌山岳虚影骤然出现,挡在身前,山体之上地火风水隐隐流转,试图镇压那混乱风暴。
然而,那灰暗风暴仅是微微一滞,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山岳虚影撕裂、吞噬,速度丝毫不减,眼看就要将道一吞没!
道一脸色剧变,正欲不惜代价燃烧本源,丹田内青石烙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净化白光自他体内透出,并非攻向风暴,而是化作一个椭圆光茧,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下一刻,混沌风暴狠狠撞上光茧!
轰!
道一只觉神魂剧震,仿佛被整个界面狠狠砸中,护体光茧明灭不定,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人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那风暴裹挟着,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抛向归墟海眼的更深处……
意识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与污秽交织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