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眼悬空,漠然凝视。
其威压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与侵蚀。
修为低下者,心神直接被夺,瘫软在地,意识陷入无边黑暗,生机悄然流逝。元婴修士亦如风中残烛,苦苦支撑,道心随时可能崩毁。
便是强如凌清瑶、玄铁长老等化神修士,亦觉神魂刺痛,仿佛被投入万载玄冰之中,思维迟滞,真元运转变得无比艰难,只能凭借深厚修为固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抵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同化与湮灭。
星枢教主悬浮于巨眼之下,姿态恭敬卑微,但那漩涡般的眼眸深处,亦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这“圣临”的威势,似乎远超他的预料,甚至让他也感到了自身渺小。
鬼骨、璇玑等教中长老更是早已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虔诚的祈祷还是恐惧的呓语。
绝望,彻底的绝望,笼罩了每一个尚存意识的人。
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冰冷中,求生欲却化为了最强烈的本能呐喊!
“不……我不想死……”一名瘫倒在地的联盟金丹修士,意识模糊间,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身下的焦土,发出微弱的呻吟。
“爹……娘……”一名年轻的星枢教徒蜷缩着,泪水混合着黑血流下,他想起了远方的家园。
“宗门……传承不能断……”一位青岚宗元婴长老双目赤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凭借强大的执念硬抗着灵魂的冻结。
“道一副盟主……救救我们……”混乱的战场上,不知是谁,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中,发出了这样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
这呼唤并非真的指望那道浴血倒地、看似比他们更先一步离去的身影能做什么,更像是一种濒死前无意识的寄托。
然而,这一声呼唤,却仿佛点燃了某种引信。
下一个刹那,奇迹发生了。
一点微光,自一名濒死的联盟修士眉心飘出。那并非灵力,也非魂力,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力量——那是他生命最后时刻,最强烈的求生之念,混合着对世间最后的眷恋与期盼所化的……愿力!
这微光甫一出现,并未被巨眼的死寂之力立刻湮灭,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牵引,颤巍巍地、却坚定不移地飘向一个方向——道一倒卧之处!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第十点、第一百点……
如同星火燎原!
无数点微光,从战场上每一个尚存一丝意识的生灵眉心飘出!无论是联盟修士,还是那些陷入疯狂后又被巨眼威压震慑、短暂恢复清明的星枢教徒!甚至包括一些残存的妖兽!
在这一刻,阵营、敌我、恩怨……全都失去了意义。在共同的灭顶之灾面前,所有的念头都汇聚成了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
活下去!
让这个世界活下去!
这一点点微光, 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当它们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地汇聚起来时,竟形成了一道璀璨的、温暖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无穷期盼的愿力洪流!
这愿力洪流无视了那充斥天地的死寂威压,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跨越虚空,源源不断地涌向道一!
“那是……”凌清瑶第一个察觉到这异象,美眸中充满了震惊。她感受到那愿力洪流中蕴含的纯粹信念,那是对生命的渴望,对毁灭的抗争!
“众生愿力!”玄铁长老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古籍有载,唯有在界灭大劫、众生同心之时,方有可能引动如此纯粹的愿力!此力……此力或可……”
他的话未说完,但那颤抖的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
星枢教主也猛地转头,望向那璀璨的愿力洪流,幽暗眼眸中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惊怒,是嫉妒,更有一丝深深的忌惮!他显然认得这东西,并且深知其可怕!这并非他追求的“寂灭永恒”,而是生命最顽强的反抗!
“阻止它!”星枢教主厉声嘶吼,竟不顾对巨眼的敬畏,抬手便欲凝聚星煞之力拦截那愿力洪流!
然而,那愿力乃众生信念所聚,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狂暴的星煞之力轰击其上,竟只能让其微微荡漾,无法真正将其击散打灭!它依旧坚定不移地涌向道一!
此刻的道一,意识正处于一种奇妙的弥留之际。
身躯重创,神魂摇曳,星枢教主那一击几乎将他再次打回原形。巨眼的威压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时,一股温暖、磅礴、充满了生机与无数祈盼的力量,如同温和的潮水般,将他缓缓包裹。
痛苦在减轻,冰冷在退散。
无数细微的、充满期盼的念头涌入他的识海,并不杂乱,反而汇聚成一道清晰的洪流:
“活下去……”
“守护……”
“希望……”
这些念头温暖而有力,修补着他受损的神魂,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甚至……开始与他体内那沉寂下去的青石烙印产生共鸣!
青石烙印再次微微震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预警或吞噬,而是一种……接纳与引导。它如同一个核心,开始有序地梳理、汇聚那海啸般涌来的众生愿力!
道一破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伤势极速愈合,比之前青石反哺时更加彻底、更加自然!他的气息开始疯狂攀升,眨眼间便重回化神后期,并且继续向上冲击,趋于圆满!
更重要的是,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这力量,不属于他个人,而是此界亿万生灵最后的希望所系!
他缓缓地,再一次,站了起来。
周身笼罩在璀璨而温暖的愿力光辉之中,仿佛披上了一件由众生信念织就的战衣。
他抬头,望向那漠然的巨眼,望向惊怒交加的星枢教主。
他的目光平静,却蕴含着万千生灵的重量。
“你们的愿望,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