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生机盎然的万古青林,道一径直北上。越是向北,空气中的水汽便愈发充沛,气温也逐渐降低。广袤的平原逐渐被沼泽、大泽取代,最终,一片浩瀚无垠、仿佛连接着天地尽头的黑色汪洋,出现在他的面前。
北冥玄海。
据《五行踪源》记载,此海并非寻常之水汇聚,而是天地间至阴至寒的玄水本源显化之地。
海水漆黑如墨,沉重无比,鹅毛不浮,飞鸟难渡,更蕴含着冻结神魂的极寒与侵蚀万物的特性。其深处,更有传说中的“弱水”存在,那是一种连光线和神识都能吞噬的恐怖之水。
道一立于海岸一块黝黑的礁石之上,海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咸腥气息。放眼望去,墨色的海水波澜不惊,却给人一种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压抑感。
与锐金之地的锋芒毕露、青木之地的生机壁垒不同,这玄水之地显得更加深沉、诡谲,危险潜藏于平静之下。
他尝试将神识探入海中,却惊讶地发现神识竟如同陷入泥沼,被那沉重的海水极大地阻碍、削弱,只能探查到极浅的范围。
而且海水中蕴含的极寒之力,竟能顺着神识反向侵蚀他的神魂,吓得他连忙将神识收回。
“好诡异的玄水。”道一神色凝重。此地比前两处更加危险,因为它的威胁是无声无息、无处不在的。
他运转混沌地元护住周身,缓缓飞离海岸,向着海洋深处而去。飞行高度压得极低,几乎贴近海面,以便随时应对。
初时风平浪静,唯有脚下墨色海水缓缓流淌。但飞行不过百里,异变骤生!
下方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恐怖的吸力从中爆发,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道一的双足,要将他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道一心中一凛,体内混沌地元爆发,试图挣脱。然而那吸力奇大无比,更带着一种粘稠、纠缠的特性,竟让他一时难以摆脱,身形不由自主地被拉向漩涡中心!
与此同时,四周的海水无声无息地隆起,化作数条漆黑如墨、完全由玄水凝聚而成的巨蟒,张开獠牙巨口,从不同方向朝着道一噬咬而来!它们并非活物,而是玄水本源受到扰动后自发形成的防御机制。
道一眼中寒光一闪,并指如剑,混沌剑罡横扫而出!
嗤啦! 剑罡斩过水蟒,轻易将其斩断。但那些被斩断的玄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再次蠕动凝聚,眨眼间便恢复如初,攻势丝毫不减!
“果然麻烦!”道一眉头紧锁。这玄水至柔,难以彻底摧毁,至刚之处又能形成如此恐怖的吸力漩涡和攻击形态。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地元重山轰然飞出,化作百丈巨峰,携无匹厚重之势,狠狠砸向那巨大的漩涡中心!
轰!!! 重山镇落,仿佛定海神针!那恐怖的吸力漩涡猛地一滞,竟被重山那无与伦比的沉重与镇压之力硬生生压得平息了下去!
然而,就在漩涡平息的刹那,异变再生!
只见那被重山压平的海面之下,一抹极其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之水悄然渗出,如同有生命般,沿着地元重山的山体,迅速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重山表面流转的混沌光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山体甚至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被某种力量缓慢而坚定地侵蚀、消融!
弱水!这才是真正的弱水!
道一脸色大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元重山传来的“痛苦”与灵性流失的悸动!这弱水竟能侵蚀他的本命法宝!
他急忙想要召回重山,但那弱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其上,召回速度变得极其缓慢。而周围那些玄水巨蟒再次凝聚,趁机疯狂扑来!
危急关头,道一反而冷静下来。他回想起《五行踪源》中的零星记载:“弱水至柔,无孔不入;然柔极亦可化刚,唯以至厚之力镇之,或以同源之柔导之……”
至厚之力,他已有地元重山,但似乎效果不佳,反被侵蚀。那么……同源之柔?
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水无常形,因势而变。弱水虽能侵蚀万物,但其本质仍是“水”,是至柔之力的一种极致体现。强行对抗,或许适得其反。
想到此处,他不再试图强行召回或震开弱水,而是全力运转混沌地元,尝试去感悟、去模拟那弱水中蕴含的极致“柔”性法则。
他放开身心,引导一丝弱水的气息靠近(而非直接接触),仔细体会着那种“包容”、“渗透”、“侵蚀”、“无所不至”的意蕴。他的水灵根剧烈跳动起来,既感到本能畏惧,又产生一种渴望。
同时,他改变策略,不再以地元重山硬抗,而是操控重山微微震颤,散发出一种厚重却略带“柔和”的波动,仿佛在与那弱水进行着某种奇特的交流,不再是对抗,而是尝试着去“安抚”与“引导”。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一旦失败,地元重山可能灵性大损!
但道一对混沌地元的包容特性有着信心。地元承载万物,亦能衍化万物之性!
果然,在他的细心操控与感悟下,那蔓延的弱水侵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它们似乎有些“疑惑”于重山气息的改变,那是一种它们从未遇到过的、既厚重又带着一丝同源柔和的气息。
道一抓住机会,将新领悟的“柔水”法则融入地元之中,缓缓覆盖向重山。地元不再试图驱赶弱水,而是如同温和的大地,轻轻“包裹”住它们,进行着缓慢的融合与转化。
这个过程比炼化锐金之气更加艰难,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与法则感悟。道一全部心神沉浸其中,物我两忘。
不知过了多久,那附着在山体上的弱水,终于不再具有侵略性,反而如同温顺的墨色绸缎,缓缓流淌下来,重新汇入下方的玄海之中,并未带走重山多少灵性。
道一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成功保住了地元重山,更借此初步领悟了一丝“弱水”的柔之真意,对水之法则的感悟大大加深。
他收回重山,仔细检查,发现山体表面虽然灵光略有黯淡,却并无大碍,反而因经历了弱水的侵蚀与之后的法则交融,变得更加内敛深沉,对水属性力量的抗性似乎还增强了几分。
经此一险,道一更加谨慎。他不再高空飞行,而是低空掠行,细心感悟着这片玄海的特性。他时而操控地元重山定住突然出现的漩涡暗流,时而以新领悟的柔水之力化解突如其来的玄水攻击,甚至尝试引导玄水之力淬炼肉身与经脉。
他发现,这玄水虽极寒沉重,但若能引一丝入体,以混沌地元中和其侵蚀性后,其蕴含的“滋养”、“润泽”之力,对经脉与肉身有着意想不到的温养效果,与青木生机的蓬勃不同,这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滋养。
数日后,他已逐渐适应了玄海的环境,对水之法则的领悟与日俱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力量的操控变得更加圆润自如,刚柔转换之间少了许多窒碍。丹田之内,对水属性灵力的亲和与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一日,他来到玄海深处一片异常平静的区域。这里的海水颜色更加深邃,几乎如同凝固的墨玉。他心有所感,盘膝坐于一块浮冰之上,神识缓缓沉入下方海水之中。
这一次,海水不再极力排斥他的神识,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接纳。他的神识不断下潜,感受着压力的增大,感受着极寒的侵蚀,也感受着那浩瀚、深沉、包容一切的“水”之意志。
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达到极限时,一点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灵性光点,如同深海中最璀璨的珍珠,悄然出现在他的感知中,并主动向他靠近,围绕着他的神识欢快地旋转,传递出一丝亲昵与认可的气息。
玄水之灵!
道一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他知道,这是玄海本源对他认可的表现。
他并未尝试捕捉这道灵性,只是以神识轻轻与之交融,感受着其中最本源的水之法则。
许久,当他神识回归时,那道玄水之灵已悄然消失。但他对水系的感悟已然大成,心念一动,周身便有水汽自然汇聚,化作种种形态,如臂指使。一种名为“玄水盾”的神通雏形,已自然在他心中生成。
北方玄水之地的考验,让他领悟了至柔至刚的真谛,水系神通初成。
接下来,该去南方了。那里,是炽热狂暴的离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