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称“墨老”的金丹老者的带领下,一行人混在麻木的矿奴队伍中,艰难地行走在赤红色的荒原上。脖颈上那粗糙的抑辐圈不断传来微弱的禁锢感和隔绝感,让本就状态不佳的几人更加不适。
约莫行进了小半日,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巨大而混乱的阴影。
那并非想象中的巍峨城池,而是一片由无数简陋窝棚、破烂帐篷、以及各种废弃金属和岩石胡乱搭建而成的巨大聚集区。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比荒原更加浓重的酸腐味、汗臭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或麻木,或凶狠,或狡黠。这里就是天机城的外围棚户区,法外之地中的法外之地。
“到了,这里就是‘鼹鼠窝’。”墨老声音沙哑地低声道,“黑鳞部落的手一般不会伸到这里来,但这里也有这里的规矩…弱肉强食,比荒原更直接。”
他带着几人七拐八绕,避开几处明显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最终来到了一个靠近巨大锈铁管道、相对偏僻的破烂窝棚前。窝棚是用废弃的金属板和兽皮搭成的,低矮狭窄,里面散发着霉味,但至少是个能暂时遮风挡雨(虽然这里似乎从不下雨)的地方。
“几位大人暂时就在这里歇脚吧,条件简陋,但还算安全。”墨老叹了口气,“老夫去弄点水和吃的。”
将昏迷的凌云小心地安置在窝棚内唯一的破旧草垫上,石昊和叶清雪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艰难地调息起来。影七的身影则无声无息地融入窝棚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小蛮守在凌云身边,小脸上写满了焦虑,不停用自己微薄的神魂之力感知着他的状况,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片刻后,墨老拿着几个干硬的黑馍和一皮袋浑浊的清水回来。
“几位大人,将就一下吧。”他将食物和水放下,看着几人,犹豫了一下问道:“看几位大人的手段和气息,不像是我们天陨残界的人…是从外界来的?”
石昊啃着硬得硌牙的黑馍,瓮声道:“嗯,遇上空间风暴,栽到这里了。老头,跟俺们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墨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叹了口气道:“这里…是天陨残界。传说乃是上古时期,大能激战,打碎了无数星辰,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坠落到灵界边缘,历经无数岁月演化,形成了这方独特的小世界。”
他指了指棚户区远处那隐约可见的、高耸入云的巨大黑色城墙轮廓:“那就是天机城,残界最大也是最强的势力,由‘天机阁’掌控。天机阁阁主,是一位强大的星王大人,也是我们残界唯一的主宰。”
“星王?”叶清雪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哦,是我们残界的修为划分。”墨老解释道,“我们这里灵气稀薄狂暴,无法像外界那样正常修炼灵力。但福祸相依,那些破碎的星辰碎片和矿物,却散发出独特的星辰之力和辐射。残界先民摸索出了吸收转化这些力量的功法,形成了独有的‘星力’体系。”
“从低到高,分别是星徒(对应炼气)、星师(筑基)、星将(金丹)、星帅(元婴)、星王(化神)。据说星王之上还有传说中的境界,但那就不是老夫能知道的了。”
独特的修炼体系!几人闻言,心中都是一动。
石昊和叶清雪下意识地尝试感应外界那稀薄而狂暴的能量。果然,灵力难以汲取,但却能感受到一种灼热、锋锐、带着破坏性却又蕴含某种生机的奇异能量——星力。
石昊尝试引动一丝入体,那星力立刻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阵阵刺痛,需要耗费不少心神才能勉强炼化一丝,补充的效果微乎其微,而且其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些有害的杂质。
而叶清雪的情况则稍好一些。她的星辰剑婴似乎对这种星力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虽然炼化起来同样艰难,但效率比石昊高了不止一筹,那星力融入剑婴之后,竟然让黯淡的剑婴微微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
“这星力…虽狂暴,却与我的剑道有几分契合…”叶清雪心中微震,看到了快速恢复的一丝希望。
但当她尝试将一丝炼化后的星力渡入凌云体内时,异变发生了!
凌云的身体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一颤,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那丝星力非但没能滋养他,反而像是一点火星掉入了油锅,引动了他体内残存的力量剧烈冲突,使得他本就微弱的生机再次波动下跌!
“不行!凌大哥的身体在排斥!”苏小蛮惊呼道,连忙阻止了叶清雪。
众人心情再次沉重起来。凌云的情况太特殊了,他本源近乎燃尽,混沌元婴濒临寂灭,似乎任何外来的能量,无论是灵力还是星力,都会引起他身体的排斥反应,加速他的消亡。
只有他心口那心锁印记,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热,以及他周身自动弥漫出的、极其稀薄的混沌万毒域,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窝棚内的污秽之气和微弱的星辰辐射,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但这无疑是杯水车薪。
“必须尽快找到救治凌大哥的方法!”苏小蛮焦急道。
墨老看着昏迷的凌云,沉吟道:“这位大人的伤势…老夫闻所未闻。若是寻常伤势,天机城内的‘百草堂’或许有高阶的疗伤丹药,但价格…极其昂贵,而且未必对症。”
“多贵?”石昊急忙问。
墨老报了一个数字,让石昊倒吸一口凉气,把他们所有人卖了都凑不出零头。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叶清雪冷静地问道。
墨老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个传闻…在坠星荒原的深处,某些古老的陨坑最底部,因为常年积累星辰精华,有可能形成一种叫做‘星髓池’的宝地。池中的星髓液蕴含着极其精纯的星辰本源之力,据说有洗髓伐毛、滋养本源、甚至修复道伤的奇效…”
希望再次燃起!
“但是,”墨老话锋一转,脸色凝重,“星髓池周围,必有强大的星兽守护,至少也是四阶(金丹级),甚至更强。而且,天机阁的巡逻队也时常在荒原深处巡逻,一旦发现星髓池,立刻会封锁占据,绝不会允许外人染指。去那里,九死一生。”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冰冷的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窝棚内陷入了沉默。去百草堂买药,没钱。去抢星髓池,强敌环伺,自身状态还极差。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墨老,脸上挣扎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
“或许…还有一个更虚无缥缈的传说…”
几人立刻看向他。
墨老眼中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缓缓道:“传说…在残界最核心的区域,靠近那破碎的‘星核’附近,生长着一棵…‘星源古树’。”
“星源古树?”苏小蛮好奇地重复。
“嗯,”墨老点点头,“传说那古树是残界星辰本源所化,其汁液蕴含着最纯粹的生命本源力量,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沉重:“那里是绝对的禁地!别说星王大人下令严禁任何人靠近,光是星核附近狂暴的星辰风暴和空间裂缝,就足以瞬间撕碎星帅强者!更有传说,有极其恐怖的古老存在守护着那里…靠近者,十死无生!”
星源古树!起死回生!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极其耀眼却遥远的闪电,带来了震撼,却也让人更加绝望。
禁地中的禁地,比星髓池还要危险无数倍!
众人的心情如同这棚户区的天空一般,昏暗而压抑。
希望似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每一步都伴随着致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