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手持三尖刀,策马奔出门洞想要增援张先之时,恰好见到马云禄被俘。
再看向站在一旁的董白,不由瞪大眼睛直打量。
小小身板却有如此能量,让他这个五大三粗的正经武将顿感压力大增,也让他不敢轻视弱小对手...
见事态稳住,纪灵便对着赵云说道:“都督有令,莫要恋战,撤回关内再说!”
言罢便让人赶紧抬起张先,先行撤入关城。
此战目的已经达到,正当慢慢消化战果,以此寻找战机破敌,而不是在关下与西凉军硬刚。
好在吕布只是人焦了一些,想来并无大碍。
赵云跳下马来,看了眼城头那位披头散发、犹如野人的吕帅,总算稍稍心安。
他接替了张先的职责,指挥关下的重甲步卒。
“徐徐后退,抵关而守!”
传统上的固守城池,并非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待在城头之上挨揍,若是如此消极,再坚固的城池也会失陷。
守军需得保持城门畅通,才能随时威慑进攻方:你可以来打我,我也能随时出去干你,主打一个有来有回,方能使敌军忌惮,留有余力预防变故,不敢倾力攻城。
若是被人堵着不敢出城,即便陈宫在此,也会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眼见马云禄被拖入阵中,马超等人不由大急,策马狂奔,顾不上已经进入弩箭射程,急声高呼:
“贼子安敢掳人,休走!看枪!”
董白不懂怜香惜玉,一脚踏在马云禄胸口上,拔出佩剑抵其脖颈,冷冷说道:“再敢阵前纵马,我便割了她脑袋!”
马超无奈,只得下马,看了一眼密不透风的重甲步阵,咬着牙槽问道:“如何才能放了我家小妹?”
董白收剑入鞘,一把抓起马云禄,还帮她轻轻拍去甲胄尘土。
看似普通的动作,却看得马超心头一紧,小妹的体重,少说也有百来斤,那个敌将如此矮小,力气怎会如此之大?何况还是女子!
董白露出甜笑:“若想赎回令妹,诚意要足,若是不然...”
她踮起脚尖,拂去马云禄额前的散发,使之秀丽容颜无处隐藏。
“...如此标致美人,怕是会被我好好疼爱!”
“哼!”马云禄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将脑袋扭向一旁。
她心里清楚,此刻若是开口说话,只怕会扰乱兄长对时局的判断,反倒坏事。
但马超此刻哪有什么判断,见到小妹被轻浮之人如此对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眸中怒气逐渐聚集。
小妹这是被...非礼了吧?
这如何能忍!他立马怒目叱喝:“兀那淫贼,再敢乱动手脚,我便剁了你!”
“淫贼?”董白瞳孔微缩,先瞥了眼周遭,见无他人,才指着自己,气得连一句完整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这厮口中的“淫贼”,难不成是指她?
“没错,就是你!”马超抬手,对着董白狠狠一指,瞪眼说道:“离我妹远点!”
董白闻言为之气结,她连作案工具都没有,哪里做得来‘淫贼’?
她气恼着招来赵云:“子龙将军,你来看着她。”
这样总行了吧,这已经是军中最帅之人了,不算辱没了吧...
赵云下意识拽起链条,却被马云禄狠瞪一眼,没等她开口骂人,马超已是急红了眼,大喊大叫起来。
“我知错,就你了,只一条:挡着那常山贼人,别让他挨近我妹!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这就回去商议!”
他此刻心里终于亮堂起来,女子之间相互贴贴似乎没啥紧要,但那个常山赵云却是俊得很,要小心防备才是...
赵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言争辩。
贼人就贼人吧,想必是河北和西凉的习俗差异太大,这帮西凉人看谁都像贼人,与其逞口舌之利反而落了下乘...
‘什么人嘛这是!’董白接过链条,不满地甩了甩。
但说到提条件...她的眼眸登时茫然起来...思考问题,似乎不是她的强项。
“你等着,待我问过阿姊再来回你。”
马超见她拉着人就要进关,赶忙问道:“你家阿姊是谁?”
“挪!”董白头也不回,指了指关楼:“上面那个长相甜美之人便是。”
马超闻言不由一怔,缓缓抬头望向关楼。
都不用辨认,站在城垛上的女子,只有一人,至于旁边站着的大个子黑人...马超直接略过,只当是吕布从哪找来的化外野人,瞧那一身破烂黑糙,就像没有驯化好的山洞蛮子...
“孟起将军,你好呀!”
空气中飘来一道隐约可闻的招呼声。
马超看那女子正招手含笑,脸侧酒窝清晰可见。
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次攻打关中,要搭进去点什么,而他的小妹,只是开始...
...
吕嬛望着西凉军远去,不由收起笑容,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问道:“父亲可以自己走路吗?需要找人搀扶吗?”
吕布抓起倚靠在城墙上的长戟,当成拐杖拄了起来,试走几步之后说道:“无须搀扶,为父可以自己走。”
“那便好,”吕嬛抓着他的手臂,一同踩着台阶走下城楼,“女儿陪你去军医那里,好好检查一下。”
“玲绮不必紧张,”吕布虽感觉浑身酸痛,却依旧咧嘴笑道:“为父并无不妥之处,睡一晚便又生龙活虎。”
“小心无大错,父亲不可推辞!”
难得老父亲死而复生,吕嬛当然宝贝得不行,岂会让其敷衍了事,可惜身在汉末,若是在现代,一定要给父亲弄一份‘尊享 6888’的体检套餐,里里外外查个遍...
踏入伤兵营,吕布便径直躺上病床,手臂微抬挥了挥,“女儿可自行离去了,医者治疗之时恐有不便,你需暂时回避。”
吕嬛抬头,正对上几位翘首以待的军中医者,皆戴着口罩。
其中一人催促着:“都督请回避,我们要扒温侯裤子了。”
吕布猛然起身,面露愠色。
医者催促女儿离开很正常,要扒自己裤头也没错,可为何...
“汝是女子?”他声音都惊悚得变了调。
那医者缓缓取下口罩,怯生生道:“温侯...有问题吗?”
“阿鸾?”吕嬛很是意外,她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陪读书童很有好感,不禁笑着问道:“你不跟随公主待在长安,怎么跑这来了?”
“只因识得几个字,”阿鸾无奈莞尔,“公主命我背下几本医书,便将我举荐给了蔡长史。恰逢军旅征召,我便随行做了个见习医者。”
“而今...”她神色微赧,浅笑道:“...因在长安学过一些方术医技,竟被众人推举,暂代这伤营医官之职。”
这话听来,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但吕嬛却连连点头。
现在识字之人何其难得,自己正搞均田制,关中的读书人几乎集中在豪强地主那里,属于对立的阶级,加之这帮人颇有余粮,宁愿在家躺平也不愿出仕,实在令她头疼。
好在从并州抢来数千女子,总算选出好些识字之人,就算不识字,经过填鸭般的教授之后,也甄选出一些伶俐可用之人。
即便如此,关中的摊子铺得太大,差点要将这些女子一个掰成两个用,阿鸾是个文化人,被万年公主举荐出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好好干!待我有钱就开家医院,让你做院长。”吕嬛笑言中带着几分苦涩。
眼下这种情况,与建国之初何其相似,但凡是个读书人,直接拉上岗位,遇到挑剔之人也没事,士农工商当中,总会有一项感兴趣的吧...
“玲绮莫要闲聊!”吕布感觉心肝疼痛起来,催促道:“何不让其他女子暂且回避?”
吕嬛回过神来,抬手将老父亲扶着躺下,一边宽慰道:“父亲安心躺下,女儿自有安排。”
“嗯...”吕布闻言,稍稍心安,嘱咐道:“以后不可让女子入营从医,若是士卒伤及要害部位,何其难堪羞涩也!”
话音刚落,他只觉手腕、脚腕一阵冰凉,似乎被什么束缚住。
吕布猛然挣扎一通,“玲绮这是作甚?”
吕嬛叹息一声:“阿鸾是营中医术最高之人,父亲岂可讳疾忌医,大可放心让她诊治。”
面对闺女,吕布发不起火来,只能商量着说道:“你找个男医者过来,医术差点没事,为父皮糙肉厚,陨石都砸不死,无所谓之。”
你是无所谓,可我在乎呀!吕嬛眨着眼睛,摇摇头道:“正因为如此,才要阿鸾亲自动手,她识字颇多,可将治疗过程详细记录在册,被星星砸中而不死之人,女儿也很感兴趣,岂能轻易错过这第一手资料?”
吕布闻言不由瞪大眼睛。
女儿这件贴心棉袄又开始漏风了?
不得已之下,吕布开始以孝道施压:“即便如此,也不能拿为父做实验吧?恐损父女和睦。”
“父亲,陨石砸人乃是上天警示,”吕嬛收起笑脸,摆出严肃的表情,微微俯身对着吕布说道:“若不查出原因,只怕今天砸了你,明天便会砸我,父亲忍心吗?”
吕布确实不忍心,但他忽然想到一人:“可让子龙前来,他识字!”
“但他不懂医术,”吕嬛面露为难之色:“难道让他过来看你被人扒光?”
罢了!就连找人壮胆都不行了,吕布无力地摆了摆手:“女儿出去,为父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