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的走廊还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沈砚拎着两个热包子和一杯豆浆,脚步放得很轻。昨天从派出所回来时,老周正带着人往矿场去抓张强,他找了个“陆时需要人盯防”的理由先撤了——现在警方的注意力全在张强身上,正好给了他和陆时整理线索的时间。
推开病房门时,陆时正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枚编号07的工牌,指尖反复蹭着上面的锈迹。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小片光斑,工牌上的“青山矿场”四个字倒显得没那么锈了。
“刚在楼下买的,还热着。”沈砚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包子的热气氤氲开来,混着走廊飘来的消毒水味,倒也不算难闻。他注意到陆时手里的工牌,补充道,“李娟说下午下班前,会把矿场员工档案的编号对照表发过来,到时候就能知道07是谁。”
陆时抬头,把工牌放进相册里,指尖碰到相册里那张陆明和孙茂的合影,突然顿了顿。他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熟悉的肉馅味道让他想起几年前——陆明还在矿场上班时,每次休班都会带这种包子回来,说“孙茂总在食堂帮他留着”。
“对了。”陆时突然放下包子,眼神里带着点急切,“我刚才想起来,哥以前跟我提过,孙茂总往矿场的老仓库跑。”他攥紧手里的塑料袋,指节泛白,“那时候我还问他为什么,哥说孙茂‘藏了点重要东西,怕被刘建国发现’,还让我别多问,说‘知道太多会出事’。”
沈砚刚拧开豆浆的手顿住。矿场老仓库他有印象,上次去矿场勘察时见过,在三号井的西侧,是个废弃的砖瓦房,门被铁链锁着,墙皮都剥落了。之前他以为只是堆杂物的地方,没往心里去,现在听陆时这么说,倒成了关键线索——孙茂藏的,说不定就是刘建国的黑账本,甚至可能和沈玥的死有关。
“老仓库的位置我知道。”沈砚把豆浆放在陆时面前,“但现在不能去,刘建国的人肯定盯着矿场,尤其是三号井附近。等拿到07的身份,确定他和销毁凶器的关系后,再找机会去老仓库查。”他说着拿起自己的水杯,刚要起身去接水,就看到陆时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矿泉水瓶身上还挂着水珠,是陆时早上让护士帮忙冰的。陆时的手有点抖,显然是怕沈砚拒绝——昨天在矿场,他见过沈砚因为沾了泥污,反复擦手,知道他有洁癖,刚才递水时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他可能渴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矿泉水瓶上,喉结动了动。他从小就有洁癖,别人递的开封饮料绝不会碰,就算是未开封的,也会下意识避开——但此刻看着陆时紧张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安,像是怕被嫌弃,他到了嘴边的“不用了”突然说不出口。
“谢谢。”沈砚伸手接过矿泉水,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还有陆时不小心蹭过来的指尖温度。他迅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压下了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他能感觉到陆时明显松了口气,嘴角还悄悄往上勾了勾,心里莫名觉得有点软。
陆时确实松了口气。刚才递水时,他还在担心沈砚会像对别人一样,礼貌地拒绝,没想到他接了。这让他觉得,沈砚虽然看起来冷淡,却不是难相处的人,至少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对了,还有件事。”沈砚放下矿泉水瓶,语气沉了些,“李娟说2016年孙茂失踪过一次,报案人是匿名电话,最后案子被压下来了,负责的警察是刘建国的妹夫。”
“失踪过?”陆时手里的包子掉在塑料袋里,眼神满是震惊,“我怎么不知道?哥那时候也没跟我说过啊。”他皱着眉回忆,2016年他刚上大学,每次给陆明打电话,陆明都说“一切都好”,从没提过孙茂失踪的事。
沈砚看着他的反应,继续说:“李娟还没拿到具体卷宗,但推测孙茂那次失踪,可能和他发现了刘建国的秘密有关。你再想想,2016年前后,你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比如受伤、或者突然变得很警惕?”
陆时的思绪被拉回2016年的夏天。那天他放暑假回家,刚进门就看到陆明坐在沙发上,手臂上缠着纱布,渗着血。他问陆明怎么了,陆明只说是“矿场干活碰伤的”,但他半夜起来喝水时,听到陆明在打电话,语气很冲:“你们别想动孙茂,不然我就把事情捅出去!”
“我想起来了!”陆时猛地抬头,声音都有点发颤,“2016年暑假,我哥手臂受伤了,说是矿场碰的,但我后来听到他打电话,说‘别想动孙茂’。那时候我问他孙茂是谁,他只说‘是个朋友,出了点事’,还让我别管,说‘再问会有危险’。”他顿了顿,手指攥紧床单,“现在想来,我哥那时候肯定是在帮孙茂,甚至可能因为找孙茂,和刘建国的人起了冲突,手臂上的伤根本不是碰的,是被打的!”
沈砚的眼神沉了下来。陆明的伤、孙茂的失踪、刘建国的妹夫压案,这几件事串起来,足以说明2016年孙茂的失踪绝不简单,甚至可能和现在的埋尸案是同一个原因——孙茂握着刘建国的黑料,被刘建国的人盯上了。而陆明,很可能因为帮孙茂,也被卷了进来,这或许就是他现在失踪的原因。
“你哥当年没说孙茂出了什么事吗?”沈砚追问,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陆时摇了摇头,眼底带着点自责:“没有。我那时候光顾着玩,没多问。现在想想,我哥那时候肯定很为难,一边要保护孙茂,一边还要瞒着我,怕我担心。”他拿起相册,翻到那张陆明和穿白大褂的人的合影,“要是我那时候多问几句,说不定现在就能早点找到我哥了。”
沈砚看着他自责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姐姐沈玥去世时,他也是这样,总觉得“要是当时多注意点”“要是早点找到线索”,姐姐就不会死。那种无力和自责,他太懂了。
“不是你的错。”沈砚的声音放轻了些,“你哥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卷进来,怕你有危险。现在我们找到这些线索,只要顺着查下去,肯定能找到你哥,也能查清孙茂的案子。”
陆时抬头,看着沈砚坚定的眼神,心里的自责少了些,多了点底气。他知道沈砚不会骗他,也知道只有跟着沈砚,才能找到哥哥。他拿起那瓶矿泉水,又递给沈砚:“再喝点吧,等下说不定还要去派出所,得保持精神。”
这次沈砚没有犹豫,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让他清醒了些,也让他更确定,必须尽快拿到李娟的档案,确定07的身份,然后去矿场老仓库看看——孙茂藏在那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对了,老仓库的位置,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吗?”沈砚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我标一下,等后面去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陆时凑过去,指着地图上三号井西侧的位置:“就在这里,是个砖瓦房,门是铁链锁的,旁边有棵老槐树。我哥以前跟我说过,那仓库是矿场最早的储物间,后来因为漏雨,就不用了,现在应该还在。”
沈砚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又拍了张照存起来:“好,我记住了。等李娟把07的身份发过来,咱们再商量怎么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别打草惊蛇,尤其是林辰那边,他现在肯定还在盯着咱们,要是让他知道咱们要去老仓库,说不定会提前让刘建国的人把东西转移走。”
陆时点头,他还记得林辰在病房里试探他的样子,也知道林辰和刘建国肯定有关系。他把相册收起来,放在枕头下,又拿起那枚编号07的工牌:“我会注意的,林辰要是再来,我就跟他说警方还在查张强,咱们没什么线索,让他放松警惕。”
沈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嘴角微微勾了勾。陆时虽然看起来有点冲动,但关键时刻很聪明,也很懂配合。和他一起查案,倒比跟派出所那些“只信林辰”的人轻松多了。
“嗯,就这样。”沈砚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得再去趟派出所,看看老周他们抓张强的情况,顺便探探林辰的口风,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动作。你在这儿好好养伤,别乱跑,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陆时点头,看着沈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拿起那枚工牌递过去:“把这个带上吧,说不定去派出所能用到。我放在这里也不安全,要是被林辰看到,就麻烦了。”
沈砚接过工牌,放进外套内袋,和手机放在一起。他看着陆时,认真地说:“放心,我会保管好。等查到线索,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完,沈砚转身走出病房。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他拿出手机,给李娟发了条消息:“下午尽量早点把07的身份发我,另外,查一下2016年孙茂失踪后,陆明有没有报案记录,或者和警方接触过的痕迹。”
李娟很快回复:“好,我尽快。对了,林辰今天上午去市局档案室了,问有没有2016年青山镇的旧卷宗,我没敢告诉他有孙茂的案子,就说‘年代太久,可能找不到了’。他好像有点怀疑,你那边小心点。”
沈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林辰去查旧卷宗?看来他不仅和刘建国有关,还知道2016年孙茂失踪的事,甚至可能知道沈玥的案子。他攥紧口袋里的工牌,心里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看来,他们不仅要和刘建国的人斗,还要防着林辰。这场查案之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但他不会放弃,为了姐姐沈玥,也为了陆时和他哥哥陆明,他必须查到底。
沈砚加快脚步,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阳光越来越烈,照在他的身上,却没让他觉得热。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每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只有这样,才能撕开这层迷雾,找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