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推开门时,一股混着灰尘与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阳光斜斜地从老式木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浮动,像被惊扰的萤火虫。这是哥哥陆明的旧居,自从陆明失踪后,就再没人踏进来过,连门把手上的铜绿,都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
他抬手抹了把门框上的灰,指尖蹭出一道白痕。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警局同事发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回队里帮忙整理医生坠楼案的卷宗,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指尖悬在“回复”键上,最终还是按了锁屏。昨天和沈砚在档案室的争执像根刺扎在心里——沈砚藏着姐姐的尸检报告,他攥着哥哥的调查线索,两人明明都在查同一件事,却偏偏站在了对立面。
“哥,我又来了。”陆时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飘了飘,没什么回响。客厅里的沙发罩子还盖着,边角有些发黄,茶几上放着半本没看完的刑侦小说,书页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他走过去,指尖碰了碰书脊,冰凉的触感里,似乎还留着哥哥当年的温度。
这半个月,他几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哥哥常去的咖啡馆、以前的同事家、甚至孤儿院附近的旧巷,可连一点线索都没摸到。直到昨天从孤儿院回来,他突然想起哥哥曾说过,“重要的东西,要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这处旧居碰碰运气。
陆时先翻了书房的书架。书架上摆着一排排刑侦书籍,还有几本翻得卷边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哥哥当年办过的案子,却没一个字提到孤儿院。他蹲下来,手指抠着书架最底层的缝隙,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木板,掀开一看,只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是他和哥哥小时候在孤儿院门口拍的,照片里的陆明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正把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心脏猛地一紧,陆时把照片按在胸口,指尖微微发颤。他想起小时候,哥哥总是护着他,有人欺负他时,陆明会把他挡在身后,说“我哥俩的事,轮不到别人管”。可现在,那个总护着他的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消息都不肯留下。
他又翻了书桌的抽屉,里面只有几支没水的钢笔、一个旧计算器,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水电费单,日期停在三年前陆明失踪的那个月。陆时坐在书桌前,盯着桌面上哥哥刻下的“明”字,忽然想起什么——小时候哥哥藏零花钱,总喜欢藏在衣柜的夹层里,说“衣柜最里面,谁也想不到”。
他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卧室。衣柜是老式的木质衣柜,柜门掉了一块漆,露出里面的浅棕色木头。陆时拉开柜门,一股更浓的灰尘味涌出来,里面挂着几件陆明的旧外套,布料已经发硬,袖口还沾着当年办案时蹭的泥点。
他伸手推了推衣柜内侧的木板,指尖触到一处轻微的凹陷。陆时屏住呼吸,用指甲抠着木板的边缘,一点一点往外拉——“吱呀”一声,木板被拉开一道缝,里面塞着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袋口已经有些破损,露出里面的纸张。
陆时小心翼翼地把塑料袋拿出来,解开袋口,里面是一叠被撕碎的纸,有的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他蹲在地板上,把碎纸摊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能看到上面模糊的字迹,是哥哥的笔迹——他小时候总模仿陆明写字,对这笔迹再熟悉不过。
“找到了……”陆时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捏起一张稍大的纸片,上面写着“不能让他们找到辰”,“辰”字被黑色的钢笔反复圈画,圈痕叠在一起,几乎把纸戳破。
“辰?”陆时皱起眉,心里满是疑惑。他从没听过哥哥提过叫“辰”的人,这个“辰”是谁?“他们”又是谁?是当年孤儿院的人,还是和哥哥查的资金挪用有关的人?
他又拿起另一张纸片,这张纸的边缘被烧焦了一半,只剩下“孤儿院的钱……他也有份”几个字。陆时的心跳猛地加快——哥哥当年就是因为查孤儿院的资金挪用才失踪的,“他”指的应该就是这个“辰”,也就是说,“辰”和孤儿院的资金问题有关?
他继续拼凑,手指在碎纸里翻找,指尖沾了不少灰尘,连指甲缝里都黑了。终于,他找到一张相对完整的纸片,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完整的句子:“保护辰,否则玥玥的事会重演”。
“玥玥?”陆时的指尖猛地顿住,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沈玥——沈砚的姐姐,那个和哥哥一样,在查孤儿院的事后“意外”死亡的人。哥哥竟然把“辰”和沈玥的死联系在一起,还说“要保护辰,否则玥玥的事会重演”,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沈玥的死和“辰”有关?保护“辰”,是怕“辰”也遭遇和沈玥一样的事?
陆时把这张纸片放在最上面,目光死死盯着“辰”字。这个字像个钩子,把哥哥的失踪、孤儿院的资金挪用、沈玥的死都串在了一起。以前他总以为哥哥查孤儿院,只是为了找出挪用资金的人,可现在看来,事情比他想的更复杂——哥哥的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辰”。
他又想起昨天在孤儿院后院,沈砚手里的那张照片——沈玥的手腕上缠着红绳,背景里的人影穿着黑色外套。当时他没多想,可现在想来,那个黑影会不会就是“辰”?沈玥死前见过“辰”,所以才会被灭口?哥哥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要保护“辰”,不让“他们”找到?
陆时把所有碎纸都收起来,放进塑料袋里,紧紧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有些锋利,硌得他掌心发疼,可他却没松手——这是哥哥留下的线索,是找到哥哥、查清真相的唯一希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得他头发乱了,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沈砚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他想把“辰”的事告诉沈砚,想问问沈砚知不知道这个“辰”是谁,可想起昨天两人在档案室的争执,想起沈砚藏着尸检报告不肯说的样子,他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现在的他们,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就算说了,沈砚会信吗?
陆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碎纸仿佛有了重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调查不再只是“找哥哥”,而是要查清“辰”是谁,查清“辰”和孤儿院、和沈玥的死、和哥哥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这间旧居。阳光已经西斜,光斑落在地板上,像是哥哥留下的脚印。陆时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很静,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不知道“辰”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查下去,为了哥哥,也为了沈玥,更为了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走到楼下,陆时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一点微弱的阳光。他掏出手机,给警局的同事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一下,三年前和我哥陆明有过接触的人里,有没有名字里带‘辰’的。”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风里带着深秋的凉意,可他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点火苗——他有种预感,这个“辰”,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而他和沈砚的调查,迟早会因为这个“辰”,再次交汇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