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天启十九年十月初三 辰时
叶青坐在 “镇南” 号船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刀 —— 刀鞘上还留着黑礁岛斩杀倭寇的缺口,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收复黑礁岛时的场景:被俘的百姓光着脚,粗布衣服满是补丁,来自云溪县的老人说,他们是被倭寇从家乡掳来挖壕沟的,每天只有一碗稀粥,慢一步就挨鞭子,云溪县半个村子的人都遭了这罪。
他天启十七年冬天穿越到这大盛朝,算下来已近两年,对这个世界的官员、规矩仍有不少陌生之处,但黑礁岛百姓眼里的绝望他记的真切 —— 那比倭寇的刀更让人心头发沉。亲兵的声音突然响起:“大人,江南水师提督李嵩、云溪县所属府城的知府张谦他们到了,都在甲板上等着。”
叶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 —— 他虽还有陌生,但知道百姓的苦不能白受,起身走出船舱。
甲板上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李嵩穿着绣金提督服,肚子挺得老高,手里拎着个描金礼盒,看到叶青就堆着笑上前:“叶大人收复黑礁岛、杀退倭寇,护住了江南沿海,真是大快人心!下官备了江南的绫罗绸缎,给大人贺喜。” 身后的张谦也跟着凑过来,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盒:“叶大人如今是圣上倚重的栋梁,江南海防、还有云溪这些小县的安稳,都得靠您多费心,这点薄礼,还望您收下。”
叶青的目光扫过礼盒,又想起黑礁岛那些来自云溪县的百姓,想起他们说家乡遭灾后,连杂粮都吃不上的模样,眉头不自觉皱起:“李提督、张知府,黑礁岛刚收复时,从云溪县掳去的百姓,有的被倭寇打断了腿,连口热粥都喝不上 —— 你们这‘薄礼’,够云溪县那些受灾百姓吃顿饱饭?”
李嵩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掩饰过去:“叶大人说笑了,倭寇作乱、县域受灾,都是天灾人祸,江南这边……”
“天灾人祸?” 叶青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我来江南的路上,特意绕去云溪县看了,城外有百姓在啃树皮,问了才知去年水患,朝廷下的赈灾银没见着几两,连官盐都掺了沙 —— 李提督,江南水师的战船,我听说三年没修过了,倭寇船都快开到云溪近海了,您这提督当得倒清闲?”
张谦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叶大人,您刚管江南海防没多久,怕是听了云溪县那些乡野村民的谣言……”
“谣言?” 叶青往前走一步,眼神锐利,“我虽来这大盛才两年,却在黑礁岛见够了倭寇的凶残 —— 若水师战船能出海,若地方官能把赈灾银真给到云溪这些小县的百姓,百姓何至于被倭寇轻易俘获?”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扔在众人面前,“这是我让人查了三天的账:云溪县所属府城,去年赈灾银少了三万两,江南水师修船银被挪用去盖别院,这些数字,总不是谣言吧?”
甲板上的官员们瞬间慌了,有人悄悄往船舷边挪,却被神机营战士拦住。李嵩强撑着镇定:“叶大人,无凭无据可不能乱扣帽子!水师战船没修,是因为朝廷批的银子还没到,跟本官无关!”
“无关?” 叶青拿起一张账册,声音更冷,“上个月盐商送您一艘画舫,停在江南的内湖里,这事您也说无关?云溪县百姓啃树皮的时候,您在画舫上听曲儿,这就是您当提督的本分?”
张谦捡起地上的账册,手一抖,纸页散了一地,“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叶大人饶命!是下官一时糊涂,求您给条活路!” 李嵩的脸也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青看着他们,脑海里又闪过黑礁岛那些来自云溪县的百姓,心里没有半分同情:“活路?你们贪赈灾银、挪用修船银的时候,给云溪县的百姓留活路了吗?倭寇杀到家门口,水师战船开不动,百姓只能等死,你们想过他们的活路吗?”
他转头对亲兵道:“把他们押下去,账册和证词立刻送神都,交给都察院。江南水师的战船,三天内必须动工修缮,银子不够就从他们家产里扣;云溪县所属府城的赈灾银,让张谦加倍还回来,全部分给受灾百姓。”
“是!” 亲兵们立刻上前,架起还在哭喊求饶的官员,押往船舱。甲板上剩下的几个小官,有来自云溪县的,也有其他周边小县的,吓得浑身发抖,叶青扫了他们一眼:“我虽管江南海防才没多久,但知道为官要护着百姓,不管是大府城还是云溪这样的小县。你们的账我会一一查,想继续当这个官,就把贪的钱还回来,把该办的事办好 —— 再敢坑害百姓,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官员们连忙点头,连滚带爬地离开。叶青走到船舷边,望着远处江南的轮廓,还有更远处云溪县方向的天际线 —— 他虽还有陌生,但知道不管是江南这样的大区域,还是云溪这样的小县城,都不该是百姓受苦、官员享乐的地方。亲兵递上一杯热茶:“大人,都安排好了,神都都察院那边已经送信,会派人来接手。”
叶青接过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他抬头看向远方,阳光照在湖面上,心里默默想:不管这大盛朝的规矩多复杂,只要还能护着百姓,不管是沿海的岛民,还是云溪这样小县的村民,就不算白穿越这一遭 —— 至少,不能让黑礁岛百姓的苦,在江南、在云溪再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