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煞灵的利爪，裹挟着湮灭生机的恐怖煞气，已然触及了星澜的衣角。那冰冷的死亡触感，让她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暗银戒指爆发的微光，仅仅阻隔了那毁灭性能量不足一息的刹那，便彻底黯淡下去，戒指本身甚至浮现出细微的裂痕。
完了……
最后的屏障也已失去。星澜能感觉到，云缕衣在之前的冲击中灵性大损，根本无法抵挡这接下来的致命合击。灵力枯竭，神魂因过度催动《炼神诀》而刺痛欲裂，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甚至能闻到那煞灵口中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沼泽，将她彻底吞没。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毁灭。
然而，预想中被撕成碎片的剧痛并未传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
那咆哮的煞灵，那翻涌的黑色雾气，那闪烁的血色符文，那弥漫的死亡气息……所有的一切，都在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伟力之下，骤然静止！
不是缓慢，不是迟滞，是绝对的、彻底的静止！如同画卷中被定格的影像。
就连星澜那原本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也僵在了那里，唯有意识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模糊的惊愕。
紧接着——
“咔嚓……轰！！！”
一声远比雷霆更加恐怖、仿佛整个天地根基都被撼动的碎裂巨响，悍然炸开！
那由四面黑色阵旗支撑、隔绝内外的坚固结界，如同脆弱的琉璃遭到重击，从顶部开始，瞬间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在下一刹那，彻底爆碎成亿万点黑色的流光，湮灭于无形！
结界之外，沼泽固有的昏暗光线与潮湿空气涌入，却带着一股比结界内煞气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的冰冷！
一道巨大的、边缘扭曲闪烁着混沌电光的空间裂缝，如同天神睁开的怒目，悬停在阵法上空。裂缝之中，是足以撕碎金丹修士的狂暴空间乱流。
而就在这毁灭性的景象中央，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九天降临的神只，一步从裂缝中踏出。
是凤临！
他依旧是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但此刻，周身却弥漫着实质般的、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他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万年玄冰，那双金色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化作了两轮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烈日，目光所及之处，连被凝固的空间都在微微颤抖、哀鸣！
他的视线，瞬间就穿透了那静止的煞灵，落在了阵法中心，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如同破碎娃娃般的身影之上。
星澜的状态，凄惨到了极点。
衣衫多处破裂，被鲜血浸透，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深可见骨。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落，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她尚且残存着一丝生机。
她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已然出现裂痕的暗银戒指，仿佛那是她最后抓住的救命稻草。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凤临眼中那混沌燃烧的怒火，骤然掺入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的刺痛！
那是一种他漫长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不是对物品损坏的恼怒，不是对计划被打乱的不悦，而是一种……看到属于自己的人、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摧残、被伤害到如此地步时，所产生的、混合着暴怒与某种陌生悸动的复杂情感。
是……心疼。
这个陌生的词汇，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杀意沸腾的心海，虽一闪而逝，却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他的目光，从星澜身上移开，扫过那四头被强行凝固在半空、依旧保持着扑杀姿态的四象煞灵，扫过地面上那兀自闪烁着血光的恶毒阵法符文，扫过那四面悬浮的黑色阵旗。
眼神，冰冷得如同宇宙终结时的永夜。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仅仅是他目光的注视。
那四头堪比筑基后期、凶威赫赫的煞灵，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凝实的形态迅速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成最本源的灵气粒子，回归天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地面上那繁复而邪恶的血色符文，如同被烈日曝晒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黯淡，几个呼吸间，便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和能量波动，化为普普通通的、刻印在泥土上的无用痕迹。
“砰砰砰砰！”
四声爆响几乎同时响起！那四面作为阵法核心的黑色阵旗，根本无法承受凤临目光中蕴含的那一丝无上意志，直接当空炸裂，化作四团黑色的粉末，簌簌飘落。
笼罩此地的绝杀之阵，在天衍宗修士看来几乎无解的危局，在凤临降临的这一刻，连他一个正式的动作都未曾引出，便已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直到此时，那被强行凝固的时空，才缓缓恢复了流动。
“唔……”
失去了阵法之力的支撑和煞气的压迫，星澜残存的身体本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直强行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松懈，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坠落。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就在她即将摔倒在冰冷污浊的沼泽地面上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她。
凤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边。他没有弯腰，只是衣袖轻轻一拂，星澜便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冷气息、却异常安稳的怀抱。
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女惨白的小脸，感受着她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和心跳，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混沌本源之气，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那缕本源之气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注入星澜近乎枯竭的经脉和识海，护住她最后的心脉与神魂，暂时稳住了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但她的伤势实在太重了，肉身破损，灵力枯竭，神魂受创，这缕本源之气也只能吊住她的性命，无法让她立刻苏醒。
抱着怀中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躯，感受着她生命的脆弱，凤临周身的寒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凛冽刺骨。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混沌火焰的金眸，如同巡狩九幽的死神，缓缓扫过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灵识，如同无形的天网，以恐怖的速度瞬间覆盖了方圆千里！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每一丝残留的能量波动，都在他的感知下无所遁形！
他“看”到了那被伪装过的、属于天衍宗任务堂的传讯符残留气息。
“看”到了此地不久前确实发生过一场小型兽潮，但被人为引导和利用。
“看”到了远处几个正在仓皇逃窜、身上带着赵家功法和那恶毒阵法材料气息的修士。
“看”到了更远方，隐在虚空之中，一道清冷月华之力构筑的、带着窥探意味的隐秘符文——属于月神殿！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参与者，在这一刻，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
蝼蚁！
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竟然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动他凤临的人！
他眼中的混沌火焰骤然升腾，几乎要破瞳而出！
他没有立刻去追击那些逃窜的赵家修士，也没有去理会那道月神殿的窥视符文。那些，稍后清算不迟。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怀中昏迷不醒的星澜脸上，看着她即便在昏迷中，也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沾染血迹、不复往日灵动的容颜。
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如同毒蛇，悄然噬咬着他冰冷的心。
若是他再晚上一瞬……
若是那枚戒指未能激起那一丝微弱的感应……
若是……
他无法想象那个后果。
长久以来，他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漠视一切情感与羁绊。他收下星澜，最初或许真的只是出于一份契约，一丝好奇，一种对混沌灵根的投资。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倔强、聪慧、偶尔会因为他一丝肯定而偷偷欢喜的少女，已经在他这片万古荒寂的心田中，播下了一颗特殊的种子。
直到险些失去的这一刻，他才惊觉，这颗种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赵家修士逃窜的方向，望向月神殿符文隐没的虚空，最终，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天衍宗，赵家势力所在的区域，落在了那清冷孤高的月神殿方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裁决生死、冻结轮回的绝对冰冷，在这片恢复死寂的沼泽上空缓缓回荡：
“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抱着星澜，一步迈出。
空间在他面前如同温顺的水流，自动分开一道门户。他踏入其中，身影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那片被彻底抹去了阵法痕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林地，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极致寒意。
而那道月神殿的窥视符文，在凤临目光扫过的瞬间，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过，悄无声息地碎裂、消散。
远在万里之外，月神殿静室中的瑶光圣女，猛地睁开美眸，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唇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她看着面前碎裂的月光镜，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与骇然。
“他……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