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死泽不久,秦兵们只觉地下的泥土隐隐有些晃动。
起初,那震颤极其微弱,并未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他们心想,那些西羌人能安然走过,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于是他们继续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死泽进发。
随着逐渐深入死泽,脚下的泥土愈发松软。起初,他们每迈出一步,感觉地面有些弹性,似踩在上,软绵绵的。
但很快,这种感觉变得异常糟糕,泥土带着难以挣脱的黏滞感,就像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紧紧拉住他们的双脚。
秦兵们沉重的铠甲和兵器,原本是他们征战沙场的骄傲,此刻却如同枷锁一般,成了要命的负担。
兵器在手中也变得异常沉重,士卒们开始挣扎,他们的双腿在泥浆中艰难地拔出又陷入,每一次动作都耗费巨大的体力。他们有的大声呼喊着,有的则不停咒骂着,然而此刻他们人人自危,谁也顾不上谁。
尤其是那些战马踏入死泽后,就如陷入了无底深渊。马蹄刚一触碰到泥浆,便被紧紧吸附,许多战马疯狂地挣扎着,四蹄乱蹬,重重摔倒在泥浆里,溅起高高的泥浪。
它们试图再次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已经被泥浆紧紧束缚,越挣扎陷得越深。
泥浆如同粘稠的胶水,将士卒的双腿紧紧束缚,用力地往下拽,泥浆逐渐没过腰部、胸部,直至将他们完全吞没。
那一刻,恐惧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悔恨。有的士卒被淹没前,还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有的则伸出手,试图抓住身边的战友,却只能徒劳地划过空气。
西羌士卒们则利用对死泽熟悉的地形,在周围不断地骚扰秦军,他们从浓雾中射出一支支利箭,让秦军防不胜防。
有的秦兵刚从泥潭中挣扎着探出头,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利箭射中,惨叫一声,身体一歪倒在泥浆之中,水面上只留下一串咕噜咕噜的气泡。
路太这才意识到中了羌人的圈套,他脸色变得煞白,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声命令士卒撤退。
狂风呼啸,吹得头发和披风四处飞舞,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死泽里雾气越来越浓,秦军在死泽中迷失方向,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士卒们相互碰撞,不知该往哪里走。
西羌士卒在巴突的带领下,显得从容许多。他目光如炬,敏锐地辨别着安全的路径。
他赤足踩在草墩上,竹竿般的脚趾深深嵌入腐殖层,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他脖颈悬挂着用羚羊角制成的测水器,角腔内塞满干燥的沙粒,随着草墩承重力变化,沙粒的流动声成为判断安危的秘语。他侧耳倾听着沙粒的声音,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乐师在聆听优美的乐章,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身后五百名羌卒以浸过桐油的麻绳相连,如同一条黑色的蛟龙,在死泽中蜿蜒前行,他们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巴突的脚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警惕和坚定,手中紧握武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左三步,寻苔纹螺旋处!”巴突嘶哑的嗓音穿透沼泽雾气,尾音未落,最末的士卒已踏错草墩——泥浆骤然吞没他的小腿,食人鱼群在漩涡中聚拢。
它们眼睛血红,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锋利的牙齿隐隐发亮,但羌人反应迅速,立刻将他拽回。
鱼齿擦过铜甲,溅起一串火星,那名士卒心有余悸,紧握手中的绳索,不敢有丝毫懈怠。
行至沼泽中央,泥潭咕嘟声骤密,腐草下传来巨型生物的蠕动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巴突将羚羊角浸入泥水,沙粒骤然凝滞——“伏低!”羌人同时卧倒在草墩上,他们的身体紧贴着草墩,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突然,泥浆中浮出长达丈余的巨蟒,鳞甲与泥色浑然一体,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它的身体粗壮而庞大,每一片鳞片都坚硬如铁,它嗅到活人气息,颚部肌肉鼓动如蛙,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巴突身躯一震,身后浮现出棘背怪蟒和幽影邪蛭的虚影。
巨蟒狂躁扭动,突然感受到棘背毒蟒的和幽影邪蛭强大的威压,它巨大的身体在泥浆中翻滚,溅起高高的泥浪,然后倏地消失不见。
泥浪溅到羌人身上,他们一动不动,紧紧地趴在草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