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的晨雾尚未散尽,零陵城外的驿道上已经布满了明岗暗哨。赵云一袭白袍,骑着照夜玉狮子走在队伍最前,银枪横在马鞍上,目光如电扫过道路两旁的竹林。在他身后,诸葛亮的四轮车缓缓而行,羽扇轻摇,仿佛只是来游山玩水的寻常士人。
“子龙,看这零陵气象。”诸葛亮忽然开口,“三个月前还是一片萧条,如今商旅往来如织,田亩井然有序。”
赵云颔首:“甄若确实善于经营。只是...”他望向远处江面上游弋的交州战船,“这排场不像是迎接盟友。”
诸葛亮轻笑:“因为他本就不把我们当盟友。”
驿馆门前,刘封亲自相迎。他今日特意穿着简朴的葛布深衣,腰间佩着那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仿佛还是当年在蜀中时的那个年轻将领。
“丞相,别来无恙。”刘封执礼甚恭,目光却越过诸葛亮,落在赵云身上,“子龙将军。”
赵云下马还礼,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那是经历过生死与背叛,却又难以完全割舍的袍泽之情。
会谈设在临江的水阁。诸葛亮入座后,第一句话就直指核心:“交州近日在荆南的动作,似乎有些太大了。”
刘封亲手为他斟茶:“丞相明鉴。交州不过是想打通商路,让荆南百姓能吃上便宜的海盐。”
“每石两百钱的粮价,也是为了让百姓得利?”诸葛亮羽扇轻点,案上展开一卷粮价图,“三个月来,蜀中粮价涨了三成。”
“商贾逐利,自古皆然。”刘封面不改色,“若丞相愿意开放蜀锦贸易,交州可以平价供应粮食。”
两人的对话如同弈棋,每一着都暗藏杀机。赵云静立一旁,目光却不时扫过水阁外的江景。那里,交州水军正在演练新阵型,战船进退有序,完全不似新建之师。
午后休憩时,赵云信步走到驿馆后的演武场。令他意外的是,刘封正在那里练剑,用的竟是蜀军最常见的基础剑法。
“还记得这套剑法吗?”刘封收势转身,“当年在葭萌关,子龙亲手所授。”
赵云沉默片刻:“你进步很多。”
“因为不得不进步。”刘封将剑插回鞘中,“在交州,每走一步都要靠手中的剑说话。”
两人并肩走在湘江畔,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先帝...临走前可曾提起过我?”刘封突然问。
赵云驻足,望向北方的天空:“先帝常说,若士元在,必不使荆州有失。”
刘封笑了,笑声中带着苦涩:“可惜我不是庞统。”
江风拂过,带来远航船只的号角声。赵云忽然道:“你在交州做得很好,比在蜀中时更好。”
“因为这里没有人天天提醒我,我是个养子。”刘封的声音很轻,“子龙,若当年...”
“没有若当年。”赵云打断他,“各为其主,各自珍重。”
晚宴时,诸葛亮终于亮出底牌。他取出一卷地图,上面清晰标注着双方的势力范围。
“以湘水为界,如何?”羽扇划过地图,“江南归交州,江北属季汉。互不侵犯,互通商贾。”
刘封仔细看着地图,忽然笑了:“丞相好算计。江北多是山地,江南却是鱼米之乡。”
“但江南直面江东兵锋。”诸葛亮意味深长,“交州需要季汉在北面牵制吕岱。”
谈判持续到深夜。最终达成的盟约包括:双方以湘水为界,交州每年向季汉供应十万石粮食,季汉开放蜀锦技术交换交州海盐工艺,并在江东来犯时互为援手。
签约时,诸葛亮忽然道:“还有一事。李严正在拉拢南中豪帅,恐生变故。”
刘封会意:“交州的商队可以帮忙盯着。”
月光下,赵云将刘封送到驿馆门口。临别时,他忽然从马鞍旁取下一柄短剑:“这是先帝赐我的青釭剑,今日赠你。”
刘封怔住:“这太珍贵...”
“拿着。”赵云将剑塞进他手中,“记住,无论身在何处,你身上流着的都是汉室的血。”
望着蜀使车队消失在夜色中,刘封久久伫立。庞宏悄然来到他身后:“主公,盟约已成,该准备下一步了。”
刘封摩挲着青釭剑的剑鞘,轻声道:“告诉甄若,可以开始经略江陵了。”
江风送来远方的渔歌,一场改变天下格局的会盟,就这样在零陵的夜色中悄然落定。而长江的波涛,依旧日夜不息地向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