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詹有为和苟兽医也睡觉了之后,营地暂时陷入了沉寂,只剩下偶尔火堆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宾·汉姆鬼鬼祟祟地环视了一圈,确认詹有为和詹姆斯的窝棚都没有任何动静后,便凑到尼克·刘易斯耳边,用带着怂恿和不满的语气低语道:“Sir,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忍气吞声了!你看看,他们都能住在干燥的‘房子’里安稳睡觉,而我们呢?却像三条野狗一样在这里搭窝!这他妈的是盟军对待盟军的方式吗?这简直是把我们当成了奴隶或者俘虏!”
钱宁·贝克也附和道,虽然声音有些发抖,但怨气是实实在在的:“Sir,我觉得宾说得对!我们就该硬气一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中国佬,还有那个詹姆斯少校,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要是继续这样逆来顺受,受欺负、干最累的活、住最差的地方的,永远是我们英国人和你们美国人!Sir,难道您就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吗?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我们……我们支持你!”他试图表现出一种同仇敌忾的姿态,但眼神里闪烁的不安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怯懦。
尼克·刘易斯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听到两人的话,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更加烦躁。他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压低声音骂道:“他妈的你们两个废物现在知道说话了?!刚才那个中国杂种推我的时候,詹姆斯少校骂我的时候,他妈的你们在干什么?啊?像两只被吓傻的鹌鹑一样龟缩在后面,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没人了,倒想起来要硬气了?还好意思说支持我?你们拿什么支持?用你们那发抖的膝盖吗?”
宾·汉姆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眼神里的狡黠并未消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献策道:“Sir,您消消气!刚才那种情况,我们......我们人微言轻,冲上去也是白白挨揍,起不到任何作用啊!但是,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我们不能一直让那个中国人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啊!”
“暗的?”尼克·刘易斯皱了皱眉,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你什么意思?”
宾·汉姆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Sir,您想,这支小队的领导权凭什么在那个詹有为手里?就因为他救了我们?论军衔,詹姆斯少校是美军少校,那个詹有为,他是什么?一个中国军队的少校,这能跟你们美军比吗?就算不提军衔,可指挥能力呢?他除了会像野人一样在丛林里钻,他懂现代战术吗?懂得如何协调与盟军高层的关系吗?”
宾·汉姆顿了顿,观察着尼克·刘易斯的反应,见他没有立刻反驳,便继续煽风点火道:“Sir,我认为,我们必须想办法拿到队伍的话语权。最起码,也应该让詹姆斯少校来领导我们。詹姆斯少校毕竟是美国人,他应该更能理解我们的需求和处境。那个詹有为,他眼里只有他自己的人和那些破树枝烂叶子!”
尼克·刘易斯仔细听着,慢慢觉得宾·汉姆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心坎。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都让他潜意识里带着某种优越感,如今被一个他视为“落后”国家的军官如此对待,心理上的落差远比身体上的不适更难以忍受。他微微点头道:“继续说。”
宾·汉姆见初步说动了尼克·刘易斯,胆子更大了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所以,关键就是要离间他们。让詹姆斯少校和那个詹有为产生矛盾。只要他们之间有了隔阂,詹姆斯少校就需要依靠我们,到时候,我们自然就能拿到应有的权利,甚至……可以把那个詹有为边缘化。”
“具体怎么做?”尼克·刘易斯追问道,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宾·汉姆阴恻恻地笑了笑:“方法多的是。比如,我们可以找机会在詹姆斯少校面前,无意中透露一些詹有为可能对他不满的话或者说詹有为在背后抱怨詹姆斯少校拖后腿、浪费粮食之类的话。再比如,在分配物资的时候,我们可以做些小动作,让詹姆斯少校觉得詹有为偏袒他自己的人,克扣了我们该得的部分。甚至……在一些关键时候,比如遇到日军巡逻队,我们可以制造一些‘意外’,让詹有为判断失误,或者让大家陷入险境从而让詹姆斯少校和其他人质疑他的指挥能力……”
“陷入险境?”尼克·刘易斯顿时眼前一亮,瞳孔微缩,“你是指……?”
宾·汉姆做了一个微妙的手势,低声道:“不一定非要他的命,Sir!我们可以在他必经的路上弄点不起眼的绊索,或者在他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给他制造点麻烦。只要他狼狈一次,受伤一次,我想他的权威自然就大打折扣。到时候,为了大家的安全,詹姆斯少校接过指挥权,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您觉得如何?”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却也将人性的阴暗面暴露无遗。
钱宁·贝克由于胆子比较小,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插嘴道:“这……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万一真的引来了日本人把詹长官真的弄死了怎么办?我……我觉得我们还是……”
“还是什么?”尼克·刘易斯冷冷地打断钱宁·贝克,“你是想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等着他们施舍那点发霉的植物根茎和漏雨的狗窝?”他盯着钱宁·贝克,直到后者羞愧地低下了头。
尼克·刘易斯内心剧烈挣扎着。宾·汉姆的计划很大胆,甚至有些恶毒。他固然恨詹有为让他丢面子、吃苦头,但作为一名军人,直接阴谋伤害盟友的性命,这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然而,夺回主导权、摆脱目前这种屈辱境地的渴望,又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尼克·刘易斯沉默了半晌,权衡着利弊。最终,对权力和舒适生活的渴望压倒了对底线的坚守。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湿气,说道:“嗯,宾,你说的……有些道理。绝对不能把指挥权完全交给一个野蛮的中国人。无论如何我们要想办法夺回主动权。就算由詹姆斯少校来领导,也远比现在强。”他刻意回避了宾·汉姆提出的那些可能危及生命的“意外”,但默许了制造隔阂和麻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