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的停业整顿通知,像两道冰冷的枷锁,一道卡在四海商行的脖子上,一道勒在刚接手的城南地盘腰上。梁弘远这手借刀杀人,玩得又准又狠,让林野刚刚尝到的那点甜头,瞬间变成了满嘴的苦涩。
硬抗是死路一条,服软更是自寻死路。想来想去,似乎又只剩下那条路——去找陈其庸。
可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献宝,手里有筹码;这次是求人,空着双手。那只老狐狸,还会搭理他吗?
林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他没得选。
他让强子和小顺尽量拖延周旋,自已则再次通过黑皮(或者说,黑皮死后留下的那条线)递了话,请求面见陈老先生。
这一次,回应来得慢了很多。直到两天后,阿明才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院门口,依旧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样子,只说了一句:“师父在茶楼等你。”
还是那家僻静的茶楼,还是那个雅间。
林野走进去的时候,陈其庸正独自品着茶,看着窗外,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晚辈林野,拜见陈老先生。”林野躬身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陈其庸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眼神里却少了几分上次的温度,多了几分疏离和审视。
“林小友,何事如此急切啊?”他慢悠悠地问道,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野知道在他面前耍心眼没用,干脆开门见山,将市政厅和消防卫生检查刁难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苦笑道:“老先生,梁理事这是不给晚辈活路了。晚辈根基浅薄,实在无力应对,特来请您老……再施援手。”
陈其庸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壶,给林野面前的空杯斟了一杯茶,热气袅袅升起。
“林小友,”他放下茶壶,目光平静地看着林野,“你可知道,在这江城,想要求人办事,光靠一张嘴,是不够的。”
林野心里一紧,知道这是要谈条件了。他硬着头皮说道:“老先生有何吩咐,晚辈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
“呵呵,吩咐谈不上。”陈其庸笑了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老夫只是觉得,林小友是个人才,就这么被些魑魅魍魉的小手段给按死了,实在可惜。不过,老夫与梁理事,毕竟同朝为官,有些面子,也不能常用。”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林小友最近在城南,动作不小?”
林野心中一凛,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他点头承认:“是,接手了黑皮留下的烂摊子,想着整顿一下,免得扰民。”
“嗯,扰民确实不好。”陈其庸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个叫周福的胖子……林小友,可还有他的消息?”
周福?!
林野猛地抬头,看向陈其庸。他怎么突然问起周福?难道周福不在他手里?还是……他是在试探?
“晚辈……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林野谨慎地回答道,“上次听闻,他好像落在了梁理事手里?”
陈其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岔开了话题:“市政厅和消防那边,老夫可以帮你递句话,让他们通融一下。不过,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梁弘远若铁了心要找你麻烦,总有别的法子。”
他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林野:“林小友,你想过没有,与其这样被动挨打,为何不……主动一点?”
主动?怎么主动?林野疑惑地看着他。
陈其庸却没有明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有时候,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敌人的麻烦,或许就是你的机会。梁弘远现在,也并非高枕无忧啊……”
他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但林野却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陈其庸似乎在暗示他,可以去给梁弘远制造更大的麻烦?或者说,可以利用梁弘远现在的某些困境?
“晚辈愚钝,还请老先生明示。”林野诚恳地说道。
陈其庸却摇了摇头:“有些路,得靠自已走,有些事,得靠自已悟。老夫言尽于此。市政厅那边,你且放心回去吧。”
说完,他便端起了茶杯,不再看林野。
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林野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起身告辞:“多谢老先生指点,晚辈告退。”
走出茶楼,林野的心情更加沉重。陈其庸虽然答应帮忙解决眼前的麻烦,但那个关于“主动”和“机会”的暗示,却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这只老狐狸,到底想让他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