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那场突如其来的警匪枪战，像一场毫无征兆的雷暴，把江城黑道砸了个七荤八素，也把林野这条藏在淤泥里的毒蛇，震得晕头转向。
他趴在冰冷的芦苇丛里，看着警察像抓小鸡一样把受伤的疤脸熊、“过江龙”以及他们那些还能动弹的手下一个个铐起来，那两箱要命的“德国快枪”也被当做铁证抬走。带队的那个眼镜官员，脸色平静，指挥若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不是赵凯的人，也不是梁弘远的人。这是官面上直接动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直接掐住了私藏军火这条死罪！
钱经理呢？他怎么没露面？是提前得到风声跑了，还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林野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原本指望的是赵凯内部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没想到直接引来了更上层的清算。这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
警察开始清理现场，驱散远远围观的人群。林野不敢再待，趁着夜色和混乱，像水鬼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回江里，拼命游回了那个散发着腐臭的旧船壳。
他瘫在冰冷的淤泥里，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心里却是一片火燎般的焦灼。
变天了！真的变天了！
钱经理和疤脸熊这一倒，赵凯等于被砍掉了左膀右臂，势力必然大损。而且私藏军火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往上深挖，会不会牵连到赵凯本人？甚至……牵扯出梁弘远？
机会！这绝对是天大的机会！
可是……他林野现在这副鬼样子，能抓住什么？
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狭小的船壳里焦躁地踱步（如果那能算踱步的话），破烂的衣角刮在生锈的船板上，发出嗤啦的声响。
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知道钱经理和疤脸熊的确切下场，需要知道赵凯现在的反应，需要知道……周福那个胖子到底死了没有！还有那个神秘的、给他送馒头和伤药的人，到底是谁？
可他不敢出去。全城的暗哨可能还没撤，甚至可能因为这场变故变得更加警惕。他现在露面，跟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这种明明看到机会就在眼前，却因为自身弱小无力而无法抓住的感觉，比单纯的饥饿和寒冷，更让人煎熬。
他在船壳里熬了整整一天一夜，像热锅上的蚂蚁。外面偶尔传来船只经过的汽笛声和码头上模糊的喧嚣，都让他心惊肉跳，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希望能捕捉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直到第二天深夜，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伤口也因为泡了污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才不得不再次冒险，决定去离码头稍远一点、但相对熟悉的城南杂货市集附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或者听到些消息。
他像一道影子，贴着墙根，在冰冷的夜色中移动。杂货市集早已收摊，只剩下一些破烂的棚子和满地狼藉。他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点商户丢弃的烂菜叶或者发霉的食物。
就在他专注翻找的时候，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突然顶在了他的后腰上。
同时，一个压低的、带着几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别动，别回头。野哥，想活命，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