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深夜,浓黑得像一池墨汁。
陆氏庄园的书房灯光惨白,映得人脸毫无血色,仿佛一座临时搭建的审讯室。
苏念星立在落地窗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手机循环播放的十秒视频——
温博远被粗麻绳捆在锈迹斑斑的柱身,嘴角血线蜿蜒,却仍竭力对着镜头嘶喊:念星,别管我......
喊声未完,画面地被掐成黑屏。
那抹突兀的黑暗,像一把钝刀,来回割着苏念星的神经。泪水砸在大理石地面,碎成细小的八瓣,悄无声息。
技术已锁定Ip——城郊北码头,c区仓库。秦舟哑声打破死寂,周边航道复杂,易守难攻,典型的玄影手笔。
陆廷渊站在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指腹摩挲过滤嘴,碾得扁皱,仿佛那是敌人喉管。
三小时。他嗓音低哑,他们算准了我们会慌。
手机再次震动——
匿名短信像一把带血的匕首,直插瞳孔:
「3:00:00 内,孤身携紫檀木盒+玉璧碎片,至北码头c3仓库。
第二人=收尸。超时=收尸。 」
末尾照片里,温博远被按着头颅,脸颊青紫,生死未卜。
苏念星的胃瞬间扭成一团,酸水涌到喉头,却被她生生咽下。
你不能去。
陆廷渊一步跨到她面前,声音冷厉,这是送死。
我别无选择。她抬眼,泪光在睫毛上颤,那是我爸——唯一的爸。
那我呢?
男人嗓音猝然拔高,又硬生生压下去,你要我看着你去送死?
四目相对,空气像被拉满的弓,随时会断裂。
秦舟想劝,被陆廷渊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书架无声滑开,露出暗色保险柜。
虹膜识别地一声,紫檀木盒在冷光灯下泛着幽紫,像一块沉睡的紫檀冰。
陆廷渊戴上白手套,把木盒抱出来,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梦。
定位器、信号弹、微型对讲,全部植入。他看向苏念星,一字一顿,我要你活着回来,听清楚没有?
苏念星伸手去接,他却蓦地收臂,目光灼灼:给我一个承诺。
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把命放在第一位。他声音低哑,信物可以丢,玉璧可以碎,你不能有事。
泪水再次涌上,她用力点头:我承诺。
00:58:47
黑色悍马碾碎雨夜,溅起半人高的水墙。
车内,死一样寂静。
陆廷渊把一把格洛克19塞进她掌心:三发,保险已开,指针对人,别犹豫。
苏念星反手把枪插进小腿枪套,抬眸,泪痕已干,只剩决绝:如果我回不来——
闭嘴。
男人猛地俯身,吻住她颤抖的唇。
不是温柔抚慰,是近乎凶狠的掠夺,像要把所有氧气都灌给她,把所有退路都堵死。
一吻结束,他抵着她额头,嗓音哑得不成样子:给我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00:12:33
北码头,风卷着腥咸海水,像无形的鞭子。
c3仓库铁门半掩,内部漆黑,仿佛巨兽张口。
苏念星抱紧木盒,一步一步踏入黑暗。
灯地亮起,刺目白光中,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同时抬起。
温博远被吊在半空,铁链勒进手腕,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汇成一汪小小的红潭。
念星......他声音嘶哑,不要......给他们......
刀疤男一脚踹在柱上,铁链哗啦作响:苏小姐,东西呢?
苏念星把木盒高举,嗓音冷得吓人:先放人。
你有资格谈条件?刀疤男冷笑,枪口转向温博远膝弯,三秒,跪下,交盒。否则——
砰!
枪声炸响,子弹擦着温博远脚踝飞过,击碎水泥地。
苏念星心脏几乎停跳,泪意瞬间被恐惧蒸干。
她缓缓屈膝,却在跪到一半时,指尖猛地扯开衣领,按下藏在锁骨窝的信号器——
红色光点一闪而逝。
仓库屋顶,秦舟的狙击镜十字线稳稳压住刀疤男眉心。
耳麦里,陆廷渊嗓音冷冽如冰:再等等,等人质落地。
码头外环,三辆无标识厢式货车同时打开,特勤组鱼贯而出,潜水组从水下逼近桩基。
更远的海面,海事局巡逻艇关闭探照灯,静默靠近。
而这一切,仓库内无人知晓。
刀疤男俯身来夺木盒的刹那——
轰!
屋顶被定向爆破掀翻,刺目镁光弹从天而降。
秦舟的狙击枪同时咆哮,刀疤男眉心炸开一朵猩红,身体后仰,重重砸地。
Go!Go!Go!
特勤组破窗而入,火舌与子弹在空气里交织成网。
苏念星扑向温博远,用身体挡住飞射的水泥碎屑。
陆廷渊从天窗索降,半空中便开枪击倒两名枪手,落地翻滚,一把将苏念星护进怀里:受伤没有?
她摇头,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温博远被医疗队迅速放下,氧气面罩覆上的瞬间,老人颤抖地抓住苏念星的手,气若游丝:盒......盒子......
苏念星抬眸——
爆炸引发的火舌已吞噬木盒,烈焰中,紫檀发出噼啪哀鸣,玉璧碎片在高温下炸成晶莹银屑,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火被扑灭时,木盒只剩焦黑骨架。
然而,在坍塌的铁皮与炭灰之间,一枚指甲大的金属芯片静静躺在余热里——
表面,七星纹路线条清晰,中心嵌着极细的蓝宝石,像浓缩的夜空。
陆廷渊用镊子夹起芯片,眸色深沉:真正的钥匙,一直藏在盒底隔层。
苏念星望着那片灰烬,泪水无声滑落——
为温博远的遍体鳞伤,也为父母留给她的最后防线,终于得见天日。
救护车鸣笛划破雨幕。
温博远被抬上担架的一刻,竭力抬手,指向苏念星,又指向陆廷渊,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苏念星握住那只布满针孔的手,俯身贴在他耳边:爸,我懂了。剩下的路,我替您走完。
老人眼角滑下一滴泪,被氧气面罩掩住,消失无踪。
车门关闭,红蓝警灯渐渐远去。
码头大火仍在燃烧,黑烟卷上夜空,像一条腾空而起的黑龙。
苏念星站在雨里,湿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颊侧。
陆廷渊走来,把外套披到她肩头,掌心覆在她颈侧,指腹摩挲那一小块被火星烫红的皮肤。
结束了?她轻声问,嗓音被烟熏得沙哑。
不,才刚开始。
男人抬眼,远处海平面,第一道曙光正刺破乌云。
接下来,换我们反击。
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