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像一滩融化的金漆,泼在老旧单元楼的墙皮上。
苏念星推开门,迎面是母亲急促的脚步声——拖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熟悉又仓促的响。
念星?怎么突然回来?
苏母腰间还系着围裙,鬓角多了几缕灰白,声音却温柔得像午后的风。
苏念星把行李往旁边一放,伸手抱住母亲,鼻间瞬时涌入厨房飘来的药香与米饭味——那是她成长的气息,也是这些年压弯父亲脊梁的重量。
爸呢?
出去找工作了。苏母叹了口气,他说在家闲着心慌,想多跑几份工,早点把债还清。
五十岁的父亲,两鬓已花,却仍要顶着烈日奔波。
苏念星心口像被细线勒住,酸涩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暗暗攥紧拳——这一次,一定要把真相挖出来,让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男人卸下枷锁。
老房子的书房不足六平米,窗户朝北,常年泛着潮。
她拉开抽屉,粉尘在阳光里起舞,像无数细小的时光碎片。
成摞的收据、作废的借条、父亲用铅笔写的投资笔记……她一份份拍照、分类,却始终没找到关键线索。
直到最底层——一只暗红色樟木匣,铜锁已锈。
她费了些力气才掰开。
匣内没有文件,只有一枚被软布包裹的玉佩,和一封黄得发脆的信。
玉佩呈椭圆,羊脂白玉透出温润水光,正中刻着一个篆体字,笔势古雅,却带着无法忽视的贵气。
她用手指轻抚,一股凉意顺着脉络钻进心脏——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旧信没有落款,字迹被岁月啃噬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断断续续的句子:
...亏欠温家...念星之名...若有机缘,务要寻回...真相...
二字,像被刀锋刻进瞳孔。
她呼吸蓦地停滞——自己的名字,竟出现在二十多年前的旧信里?
妈——
她捧着木匣冲出书房,声音发颤,这是什么?
苏母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温水溅在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她盯着那枚玉佩,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
这...这是你奶奶留下的遗物,具体我也不清楚...
信里提到温家,提到我。苏念星上前一步,目光灼灼,我是不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空气像被瞬间抽干。
苏母张了张口,唇瓣哆嗦,却发不出声音。半晌,她别过脸,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别瞎想...你就是我的女儿。
可那句妈求你,先处理你爸的债,好吗?的尾音里,藏着无法掩饰的哀求与心虚。
苏念星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她没再追问,却将玉佩与信牢牢攥在掌心——仿佛抓住最后一根能拉她出迷雾的藤。
回到陆家庄园时,夜已深沉。
她把自己关进客房,台灯开到最亮,光圈裹住那一方书桌。
玉佩在灯光下泛着幽微虹彩,像一道被岁月上锁的门。
门把转动,陆廷渊推门而入——他刚结束跨国会议,身上还带着夜雨的凉意。
怎么了?
一眼,他便捕捉到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的青白。
苏念星将木匣推到他面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怀疑...我的身世,和艺术世家温家有关。
陆廷渊拿起玉佩,指腹摩挲那个字,眉心微敛。
小时候,我听爷爷提过——温家,百年艺术名门,以金箔油画与漆器闻名。二十年前,温氏集团突遭资金链断裂,核心技艺被神秘买家收购,族人一夜离散。家徽,正是这个篆体。
他抬眼,眸色深沉:如果你奶奶是温家人,所有线索都对得上——包括你在色彩上近乎可怕的天赋。
一句话,像闪电劈开浓夜。
苏念星指尖轻颤,那我父亲...不,是苏爸爸——他知道吗?
或许,正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才甘愿背上巨额债务,也不敢向顾家低头。
陆廷渊伸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我会让人彻查温家旧档、二十年前的破产案卷,还有恒通贸易与顾明宇的暗线。你的身世、你父亲的债,一起清算。
窗外,夜雨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苏念星靠在男人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
迷雾再大,也终有被月光劈开的那一刻。
陆廷渊。
等一切都结束,我想画一幅真正的烟火里的初心
她抬眸,眼底倒映灯光,这一次,让向日葵朝着真正的太阳。
男人低笑,掌心收拢,给她一个坚实的温度。
好,我陪你等太阳升起。
雨幕深处,车灯扫过黑夜,像一把利剑,劈开层层迷雾。
而他们的影子,在落地窗前紧紧依偎——
一个关于身世、关于救赎、关于爱的战场,才刚刚吹响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