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连忙带人跟上,一群红衣簇拥着一个青衫,沉默地融入漫天风雪。
唯有刀鞘在疾行中,与衣甲碰撞发出的轻微金铁之声,以及踩踏积雪的咯吱声,在死寂的雪夜里回荡,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肃杀。
孤雪峰顶,血刀门大殿。
巨大的石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血腥气。
殿中央,一个巨大的血池,翻滚着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味道。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个须发赤红如血,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老者。
他身披一件暗红大氅,周身散发着归一境九重天的宗师威压,正是血刀门之主——血刀老祖。
殿门轰然开启,风雪卷入。
秦烈当先抢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禀老祖,人……请到了!”
数十名红衣刀客鱼贯而入,分列两旁,手按刀柄,气氛紧绷如弦。
王景缓步走入大殿,青衫依旧纤尘不染,风雪在他踏入殿门的刹那,便悄然止息。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森然的景象,最终落在那血池上方的血刀老祖身上,毫无波澜,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血刀老祖赤红的眉毛一掀,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异。
他本以为敢孤身上山的,必是某个成名已久的狠角色,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青衫少年。
“好胆色!”血刀老祖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伤我门人,还敢上我孤雪峰?小子,报上名来!”
王景负手而立,声音平淡:“王景。”
“王景?”血刀老祖眼中血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被贪婪取代,
“你就是那个被东厂追索的王家小子?不知道将你交给魏少卿那小子,能卖个什么价钱。”
王景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那是……一丝极淡的讥诮。
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随意而自然,对着那翻滚的血池,轻轻一拂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元始湮灭”真意的气劲,如同水波般荡漾而出。
刹那间,那散发着浓烈血腥煞气的血池,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
“嗤——”
刺耳的冻结声响起!
翻涌的血浪瞬间凝固,由极动化为极静!
暗红色的液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幽蓝色冰晶!
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连燃烧的火把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变得摇曳不定!
狂暴的血腥煞气,被一股更加纯粹的寂灭之意,生生冻结、镇压、消弭!
满殿的血刀门徒,包括秦烈在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
那可是蕴含了无数凶兽精血,被老祖以秘法祭炼多年的血煞池啊!
竟被此人……一袖冻结?
血刀老祖脸上的贪婪狞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枯槁的身躯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周身血光大盛,一股暴戾凶残的刀意冲天而起!
“小辈找死!”
惊怒交加的咆哮声中,血刀老祖并指如刀;
一道弯如残月的猩红刀罡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鬼哭狼嚎之声,快如闪电般斩向王景!
刀罡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血色,正是其成名绝技——血影断魂斩!
面对这足以劈山断河的宗师一击,王景只是微微抬眼。
他依旧负着一只手,仅用方才拂袖的右手,对着那袭来的恐怖血罡,并指如剑,轻轻一点。
指尖无光无华,唯有那一点,混沌初开般的“元始”真意凝聚。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凶煞滔天、仿佛能斩断魂魄的血色刀罡,在触及指尖的瞬间;
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消融!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冲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不可能!”
血刀老祖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全力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
王景点碎刀罡的手指,动作没有丝毫凝滞,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隔空点向血刀老祖的眉心!
快!比人的念头更快!
凶戾!蕴含着抹杀万物的寂灭真意!
血刀老祖亡魂皆冒,护体血罡本能爆发,凝聚于眉心!
然而——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足以抵挡寻常归一境宗师全力一击的护体血罡,在那指尖混沌毫光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一股直透灵魂深处的恐怖意志,如同九天星河倒灌,瞬间冲垮了血刀老祖,所有的防御、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念头!
“呃啊——!”
血刀老祖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身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猛地向后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在巨大的石椅上,将那坚硬的石椅靠背,都撞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七窍之中,缓缓溢出丝丝血线,眼神涣散,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臣服;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了主宰生死的神魔!
那源自《元始金章》的至高气息,如同烙印般刻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王景缓缓收回手指,负手而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淡漠的目光扫过瘫软在石椅上,如同被抽去脊梁骨的血刀老祖,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天宪纶音,响彻在死寂的大殿每一个角落:
“现在,可以好好‘请’我坐下了么?”
满殿红衣刀客,包括秦烈,早已面无人色,全都噤若寒蝉。
看着他们心目中如同魔神般的老祖,竟在对方一指之下便溃不成军,如同死狗般瘫倒,无边的恐惧席卷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