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久儿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牛仔裤的破洞。阳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我是他的礼仪老师,”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教他怎么用刀叉,怎么系领带,怎么在酒会上装作对红酒很懂的样子。”她突然笑了,带着自嘲,“他说他喜欢我身上的‘贵气’,却不知道我这张脸,是在美容院磨了三次才变成这样的。”
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在李阳的电脑上运行,对王久儿的审讯视频进行微表情分析:“提及‘整容’时,其眨眼频率从每分钟15次升至30次,喉结滚动频率增加——显示内心存在强烈的羞耻感;描述杀害罗大可的过程时,手指蜷缩成拳,掌心出汗量达0.5毫升——符合暴力行为后的应激反应。”
两个技术证物扫描系统同步提交证据:左侧系统在王久儿别墅的桑拿房内壁提取到罗大可的dNA,高温使dNA部分降解,但仍能确认匹配;右侧系统通过超高模拟画像技术,还原出桑拿房的温度变化曲线,显示案发当晚温度曾骤升至80c,与罗大可体内的热射病特征完全吻合。
“他给我买了套江景房,”王久儿的目光飘向窗外,“说等圣诞节就结婚,还在别墅里装了桑拿房,说我体寒,多蒸蒸对身体好。”她的声音陡然发颤,“可当他知道我整过容,当场就翻了脸,说我‘骨子里就是个廉价货’,配不上他‘名门之后’的身份。”
罗大可的律师函复印件摊在桌上,上面写着“要求撤销赠予房产,因受赠人存在欺诈行为”。王久儿的指痕深深印在纸页上:“我去找他理论,他把我堵在门口,当着他新欢的面骂我‘整得连亲妈都认不出,还敢肖想嫁入豪门’。”
她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天晚上,我约他去别墅拿我的东西。他以为我还想挽回,得意洋洋地坐在桑拿房里等我。我锁上门,把温度调到最高,听着他在里面拍门、叫骂,直到没了声音。”
“为什么要抛尸在铁轨上?”林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因为他最在乎‘体面’,”王久儿的笑容带着报复的快意,“我就要让他赤身裸体地躺在那种地方,被火车碾过,被巡道工看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钻石王老五’,死得和条野狗一样。”她承认自己找了追求者帮忙抛尸,“他喜欢我很久了,我说什么他都肯做。”
法医中心的走廊里,陈诗羽看着被释放的陈志全,忍不住问秦明:“你为什么要帮他?李秀英虽然不是他杀的,但毕竟是因他而起。”
秦明正低头看着李秀英的病理报告,闻言抬起头:“我谁也没帮。”他指着报告上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三级”,“她的心脏早就不堪重负,就算没有陈志全上门要钱,也可能随时发病。但陈志全入室抢劫是事实,法律会给他应有的惩罚——这不是帮,是公正。”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这是警队凑的一点钱,你帮我送到医院,给李秀英的母亲交医药费。”
陈诗羽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的厚度,突然明白:秦明的公正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
新月码头的江风带着咸腥味,吹得警戒线猎猎作响。两个捡破烂的老头蹲在地上,指着面前的行李箱哆哆嗦嗦——其中一个箱子的拉链开着,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指尖垂在箱外,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
秦明蹲下身,戴手套的手指拂过箱体。箱子是深蓝色的帆布材质,边角磨损严重,上面沾着些潮湿的泥沙。“这是建筑工地用的帆布箱,”他用镊子取下一点泥沙,“颗粒粗糙,含钙质较多,是采砂场特有的。”
珂老拿着放大镜检查另一个箱子:“这个箱子破了个洞,边缘有撕扯痕迹——死者的头部应该是从这里掉出去的。”他指着箱子底部的滑轮,“轮轴里卡着水草,说明在江里漂了至少一夜。”
犯罪痕迹智能扫描仪对三个箱子进行三维建模:“箱体尺寸一致,均为建筑工地常用的‘建材收纳箱’;表面的泥沙成分与龙番市周边五家采砂场的样本比对,与‘新月采砂场’的匹配度达92%;破损箱体的撕裂口有纤维残留,经检测为人体头皮组织,dNA与箱内尸块一致。”
陈诗羽的目光扫过江面,突然指向远处的防波堤:“秦老师,那边有人在拍照。”
秦明抬头望去,一个穿风衣的女子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准案发现场。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眉眼间的轮廓,让秦明想起几天前在公寓电梯里偶遇的邻居——当时她手里抱着一摞摄影杂志,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林涛,去查查那个人。”秦明的声音很沉,“她的相机对着我们,而不是现场——她在拍我们。”
追踪之瞳系统迅速锁定女子的位置:“目标人物位于新月码头防波堤西侧,手持佳能EoS R5相机,镜头焦距调至70mm,正对着秦明方向——拍摄对象确认为警方人员。”
超高模拟画像技术根据远距离拍摄的侧脸,还原出女子的正面相貌,与秦明公寓的住户登记信息比对——“苏晴,28岁,自由记者,三个月前入住该公寓。”
回到法医中心,秦明将尸块逐一摆放在解剖台上。尸块被分割成六部分,切口虽然粗糙,但能看出遵循了人体关节的走向。“分尸者有一定的解剖学知识,”他指着股骨的截断处,“避开了主要血管,说明不是乱砍的。”
死者的左腕有六道平行的伤口,其中三道深及肌腱——是割腕的痕迹。“生前有过自杀行为,”陈诗羽的声音发紧,“她活得很痛苦。”
病理检验报告显示,尸体内的甲基吗啡浓度远超致死量,但器官没有吸毒者常见的病变。“不是吸毒,”秦明看着报告,“是长期服用,剂量控制得很稳定——更像是在缓解某种剧痛。”
他拿起死者的右手,指尖轻轻按压指骨:“骨龄检测显示,年龄在28到30岁之间。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个老茧,是长期握笔形成的——可能是文职人员。”
林涛的电话打进来时,秦明正在拼接死者的骨盆:“秦法医,在新月采砂场找到了!铲车在沙堆里挖到个头颅,颈部有明显的勒痕!”
头颅被送到解剖室时,秦明立刻注意到颈部的“八字痕”——索沟在颈前交叉,向两侧延伸,边缘有表皮剥脱。“是自缢死的典型特征,”他用尺子测量索沟的深度,“力度很大,足以致命。”
“自缢后被分尸?”陈诗羽愣住了,“谁会这么做?”
“分尸者可能是想掩盖她自杀的真相,”秦明切开死者的鼻腔,“鼻腔黏膜萎缩,下鼻甲缺失——她是空鼻症患者。”
空鼻症,一种因鼻甲切除手术失败导致的疾病,患者会长期遭受鼻腔干燥、呼吸困难的折磨,剧痛难忍,很多人需要依赖麻醉药物缓解痛苦。“甲基吗啡就是她的止痛药,”秦明的声音低沉,“她的自杀,很可能和这种无法忍受的痛苦有关。”
珂老在一旁整理资料,闻言突然抬头:“说起分尸藏头,龙番市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子。”他翻出两本泛黄的卷宗,“1973年山林断头案,死者被砍头抛尸,后来发现是为了掩盖自缢真相;1987年火车站无头案,分尸是为了隐藏死者的真实身份——共同点都是转移警方视线。”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黑客技术已破解了死者的身份信息:“林倩倩,29岁,一年前从‘恒通贸易公司’辞职;社保记录显示,她曾在市一院就诊多次,主治医生是‘张磊’。”
“张磊?”陈诗羽调出医院的资料,“他是三年前从国外回来的,空降成了耳鼻喉科副主任,去年因为医疗事故被停职了——就是因为给患者做了违规的鼻甲切除手术。”
而此时,苏晴正坐在咖啡馆里,面前摊着林倩倩寄来的信。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剧痛中写下的:“……张医生说手术很安全,可现在我每天都像在火里烧……我要告他,可医院和他勾结,我的病历被改了……如果我死了,请帮我把真相说出去……”
她的相机里,存着秦明在码头勘察的照片。苏晴看着照片上那个专注的男人,突然握紧了相机——林倩倩信里说,她曾寄过一份病历副本给“龙番市法医中心的秦法医”,但一直没有回音。
李阳将所有信息加密群发,郑一民、季洁等专案组成员的终端同时收到推送:【林倩倩系空鼻症引发自杀,分尸者具备医学常识,动机疑似掩盖真相;重点调查前医生张磊与林倩倩的医疗纠纷,及苏晴与死者的关系;王久儿及其同伙因故意杀人罪被批捕,陈志全因入室抢劫罪立案调查】。
案发现场字幕技术在屏幕上滚动:【桑拿房的高温熔不掉人性的凉薄,江箱里的碎尸藏着绝望的真相——当痛苦被掩盖,当真相被切割,唯有尸体不会说谎】。
解剖室的无影灯下,秦明正在拼接林倩倩的颅骨。陈诗羽递过一块颞骨,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一起。“她的病历,”秦明突然开口,“我收到过,但当时以为是恶作剧,没在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如果我早点重视……”
“现在也不晚。”陈诗羽的声音很轻,“我们会找到真相,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解剖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像给这具破碎的躯体盖上了一层薄纱。秦明知道,林倩倩的痛苦或许已经结束,但找出那个让她走上绝路的人,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而那个在码头拍照的记者苏晴,又会是揭开真相的关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