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光很暗,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苏逸站在林羽前面,脚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他没动,眼睛盯着那个影子。刚才林羽说那可能是守鼎长老死后化成的雕像,可雕像不会掀袍子。
那人动了。
一只枯瘦的手从破旧僧袍下伸出来,缓缓掀开盖住头脸的布片。露出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皮肤干得像树皮,但眼神亮得吓人,直勾勾落在苏逸身上。
“你们来了。”声音不高,却像贴着耳朵说的,“比预计晚了三年。”
苏逸没应话,手慢慢按在胸口。玉片有点温,体内的窃运鼎微微震了一下。这不是他主动催动的,是自己有了反应。
这不对劲。
他见过不少高手,也吞过不少强者的气息,但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九鼎之一自行躁动。
“你是谁?”苏逸开口,语气不软不硬。
“归墟寺最后一位清醒的看守。”僧人合掌,动作轻缓,像怕惊扰什么,“也是唯一记得九鼎真名的人。”
林羽呼吸一滞,往前半步又停住:“你……认识我族?”
“你不该回来。”僧人看他一眼,“血脉未断,罪责仍在。当年那一夜大火,不是意外,是清算。”
林羽嘴唇抖了抖,没说话。
苏逸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僧人:“我们不是来翻旧账的。我们找的是鼎——真正的承鼎之人该走的路。”
僧人忽然笑了下,嘴角裂开一道细纹:“那你 already 在路上了。”
苏逸皱眉:“你说什么?”
“你体内吞天纳地的气息,骗不了人。”僧人盯着他,“你是《九鼎吞天诀》的命定者。”
空气一下子紧了。
苏逸没否认。他知道这功法只有他自己能用,外人不可能知道名字。眼前这人不仅说了出来,还说得这么准。
“你知道我想找什么。”僧人继续道,“其余八鼎的位置,龙渊裂隙的真相,甚至你养父的下落……我都可以说。”
林羽猛地抬头:“那你为何至今不说?”
“因为代价。”僧人目光扫过来,“我知道,你们也知道——没有免费的秘密。”
苏逸冷笑:“你要什么?”
“去后山。”僧人抬手指向侧边一条封闭的石门,“取回被夺走的东西。一本经卷,一个名字,一段被抹去的记忆。拿回来,我便告诉你下一尊鼎的所在。”
苏逸眯眼看着那扇门。石门看起来很普通,上面刻着几道横线,像是年久风化的痕迹。但他能感觉到,那里面有一股极弱的能量波动,和香炉底下的鼎纹有点像。
“听起来像圈套。”他说。
“是。”僧人点头,“但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你不做,它也会来找你——伪龙渊已动,邪神之息渗透人间,时间不多了。”
苏逸没动。
林羽低声开口:“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我族禁地中,确有一卷失传的《鼎录残篇》。”
苏逸回头看他:“你确定?”
“我只记得小时候听长辈提过一次。”林羽声音低了些,“说是记载了前代鼎主试炼失败的过程,还有……其他鼎的线索。”
苏逸收回视线,盯着僧人:“我们答应。但若这是圈套,我不介意把你和这座庙一起埋了。”
僧人笑了:“正该如此。真正的承鼎人,从不跪求答案。”
话音落下,石门发出一声轻响。
一道缝隙从中间裂开,灰尘簌簌落下。门后是一条向上的坡道,光线昏黄,不知通向何处。
苏逸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林羽拉住胳膊。
“等等。”林羽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不对。守寺之人不该直接露面,更不会轻易交出秘密。他等在这里,就像……早就准备好要见你。”
“我也觉得有问题。”苏逸看着那条坡道,“但他提到《九鼎吞天诀》的时候,窃运鼎自己动了。那种感应,假不了。”
“可万一他是冲着你的鼎来的呢?”林羽咬牙,“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抢鼎主的机缘?”
“那就得试试看。”苏逸甩开他的手,朝坡道走去,“他要是敢动手,我就让他尝尝焚元鼎的味道。”
林羽跟上来:“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苏逸脚步没停,“我只是不想一直被人牵着走。从修车厂醒来那天起,我就在找这条路。现在有人愿意指个方向,哪怕是个坑,我也得跳进去看看。”
两人走到石门前,冷风从缝隙里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味道。
僧人站在原地没动,只说了一句:“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东西必须完整带回,否则,门会永远关上。”
苏逸回头看了一眼:“你不跟着?”
“我的任务是守门。”僧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就不算离开。”
林羽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没人回答。
苏逸伸手推开门,整扇石板向内滑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坡道比想象中窄,两侧墙壁上有凹槽,插着几根熄灭的火把。
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突然一滑。
低头一看,地面有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粉末,像是骨灰混合着沙土。
“小心点。”林羽蹲下摸了摸,“这些灰里有符文残留,应该是某种封印材料。”
“封印什么?”
“不知道。”林羽站起身,“但能让守寺人特意提醒我们去拿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苏逸点点头,继续往上走。
走了约莫十几米,前方出现一个拐角。转过去后,视野豁然开阔。
一间圆形石室出现在眼前,中央摆着一张石台,上面空空如也。四周墙上画满了壁画,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强看出一些轮廓。
一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尊鼎。
一群人围着火堆,脸上戴着面具。
还有一幅画,是一个人把鼎砸碎,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黑雾涌出。
“这些……”林羽走近一面墙,“是我族的仪式图。但这最后一幅,我从没见过。”
苏逸走到石台前,伸手摸了摸表面。冰凉的石头上,有几个浅浅的凹痕,形状和鼎足吻合。
“东西被人拿走了。”他说。
“而且走得不急。”林羽指着地面,“你看这里的灰,没有拖拽痕迹,也没有打斗的划痕。更像是……主动带走的。”
苏逸环顾四周:“是谁?”
“不知道。”林羽摇头,“但能进到这里还不触发机关的人,要么是归墟寺的人,要么就是……”
话没说完,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
石室顶部有个小孔,一根细绳垂下来,末端绑着一块布条,已经被磨得只剩半截。
苏逸跃身而起,一把扯下布条。
上面写着两个字:**快走**。
字迹潦草,墨色发黑,像是用血写的。
林羽看到那两个字,脸色变了:“这是……我养父的笔迹。”
苏逸盯着他:“你确定?”
“我认得。”林羽声音发紧,“他教我写字时,总把‘走’字的最后一笔拉得很长。这个习惯,别人模仿不来。”
苏逸把布条攥紧:“所以他来过这里?还留下了警告?”
“不止是警告。”林羽抬头看着那个小孔,“他在上面。他在想办法阻止我们继续往前。”
苏逸沉默了几秒,转身朝出口走去。
“你去哪儿?”林羽问。
“上去。”苏逸脚步没停,“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拿东西,那就说明——东西还在。”
林羽赶紧跟上:“你疯了?这明显是陷阱!”
“我知道。”苏逸回头看了他一眼,“可陷阱里藏着的,往往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