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指尖刚触到那片漂浮的青紫岩屑,一股寒意顺着液态金属的脉络窜上脊背。他猛地扭身,右臂瞬间凝成盾形,可还是慢了半拍。
一道银光从现实裂缝的边缘射来,快得连风都没刮动。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刃,刃面刻满血纹,直插他后心。他侧身闪避,金属皮肤被划开一道深痕,银灰色的液体在伤口处翻涌,像是有生命般试图闭合。
“你这种东西,也配进这里?”
声音冷得像冻住的铁链。玄门女人站在裂缝入口,脚下踏着一块碎石,身形稳如刀锋。她眉心那道血印亮了一下,手中圣器微微一震,竟在空中调转方向,再度扑来。
苏逸咬牙,左掌拍地,整个人借力翻滚,液态右腿扫出一记弧线,银流撞上圣器,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可那兵器不退反进,仿佛认准了他体内的某种气息,死死缠住。
他瞳孔一缩。
这手法……和二十年前那一夜一模一样。
那时他还小,躲在废墟缝隙里,亲眼看着一群穿黑袍的人围杀蛟族长老。领头的女人也是这样,举着同样的刀,嘴里念着古怪的咒语,把一只重伤的蛟龙活生生抽干了精魄。
眼前这人,就是当年的刽子手之一。
他正要催动融兵鼎硬吞那件圣器,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白色身影猛然冲出防护罩。
是陈梦瑶。
她本该昏迷才对,可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时间像是被拉长了,苏逸看得清楚——她双手狠狠推在他胸口,把他撞开三尺,而那柄圣器,结结实实贯穿了她的左肩。
鲜血喷出来的时候,是热的。
溅在苏逸脸上,烫得他脑子嗡了一声。
她倒下的姿势很轻,像一片雪落在灰堆上。可那一瞬间,苏逸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炸了。不是愤怒,也不是悲痛,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像是沉睡万年的野兽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右臂轰然膨胀,整条手臂化作一条银灰色巨蟒般的金属触手,迎着圣器猛卷上去。玄门女人脸色微变,手指掐诀,口中低喝一声,那圣器立刻泛起血光,竟开始吸收周围游离的怨灵残气,力量暴涨。
“你以为这点本事就能对抗玄门圣器?”她冷笑,“它能撕碎蛟龙,也能把你炼成鼎材!”
话音未落,苏逸的左手已拍出。
紫光自掌心爆发,如潮水般涌向对方。镇魂鼎的第三道纹路彻底点亮,识海中响起一声清越的钟鸣。那股精神冲击直接穿透空间阻隔,撞进玄门女人脑海。
她眼神骤然失焦,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鼻腔流出两道黑血。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克制怨灵的……”她声音发颤,还想抬手结印,可苏逸没给她机会。
右臂的金属触手猛地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融兵鼎全面启动,那柄圣器表面的血纹开始剥落,金属结构寸寸瓦解,像是被无形的嘴一口口啃掉。
“你说它是圣器?”苏逸一步步逼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在我眼里,就是块废铁。”
女人终于慌了。她转身想逃回现实裂缝,可双脚刚动,苏逸的左掌已经按在她后颈。
紫光灌入,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七窍同时溢出黑气。那不是血,是积压多年的怨毒与执念,在镇魂鼎的力量下无处遁形。
她跪倒在地,双目圆睁,却没有焦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魂,连呼吸都停了。
苏逸收回手,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奔向陈梦瑶,一把将她抱起。她的脸苍白得吓人,肩膀上的伤还在渗血,衣服已经被染透大半。
“撑住。”他低声说,“我带你回去。”
抬头望去,裂缝正在收缩。边缘的空间像纸张被揉皱,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引力紊乱,四周的岩石碎片开始无序乱飞。他不敢耽搁,迅速将最后一丝镇魂鼎的能量渡入陈梦瑶体内,一层淡淡的紫光覆在她身上,勉强护住心脉。
他自己则压缩液态金属至极限,全身收缩成一道细长银流,将陈梦瑶牢牢裹在中心。半蛟形态启动,背部隐约浮现出鳞甲轮廓,尾部由金属凝成,一摆之下,整个人如箭矢般冲向裂缝出口。
空间壁障越来越薄,像一层随时会破的膜。他拼尽全力,在最后一瞬撞了出去。
风沙扑面而来。
脚踩实地的瞬间,膝盖一软,单膝跪在码头碎石上。怀里的陈梦瑶依旧没有动静,呼吸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他低头看她,又抬头望向漆黑的海面。
夜色浓重,远处渔村的灯火零星闪烁,像是谁忘了关的灯。渔船残骸还在冒烟,空气中飘着焦木味。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她们用的是灭族之咒。”
识海深处,蛟魂轻轻抖了抖,终于开口:“这不是结束,是复仇的开始。”
苏逸没回应。他慢慢站起身,抱着陈梦瑶往岸边走。每一步都沉得很,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左肩的伤口还在渗银灰色的液体,混着血,滴落在沙地上,很快被风吹散。
走到一处断墙边,他停下脚步,把陈梦瑶轻轻放在干燥的角落。伸手探她鼻息,仍有,但极弱。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电磁抑制环——这是她之前给他的,一直没还。现在反过来,扣在自己右臂根部,防止液化继续蔓延。
做完这些,他蹲下身,盯着她苍白的脸。
“等你醒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居然有点轻松,“下次别这么莽,我可不一定每次都能接住你。”
话刚说完,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靠近。
苏逸眯起眼,右手悄然滑向地面,指尖一动,几粒沙土无声融入掌心。融兵鼎微微发热,随时准备出击。
来人是个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株草药。他走到十步外就停住了,看了看苏逸,又看了看昏迷的姑娘,叹了口气。
“你们惹上不该惹的人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