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抬头，那只老鼠前爪一挥，裂缝边缘的鼠群立刻动了起来。
不是乱窜，是有序地往下爬。一只接一只，像训练过千百遍似的，沿着岩壁迅速集结到他正上方那片被阳光照亮的区域。它们不叫，也不慌，动作整齐得不像野物，倒像是在执行某种古老仪式。
他没时间琢磨这诡异场面，脚下的平台又塌了一角，热浪裹着碎石从背后扑来。头顶的裂缝正在收口，尘土簌簌落下，眼看就要重新封死。再不出去，就得跟这座地宫一起埋进地下。
“行吧，那就信你们一次。”他低吼一声，把半尊鼎往胸口一按，体内三鼎同时运转。镇魂稳脉，融兵化劲，御兽引息——三种力量顺着经络奔涌而出，在他掌心汇成一股无形波动。
念头刚起，脚下鼠群突然加速。
几十只野鼠冲到他身前，尾巴勾着尾巴，四肢缠住四肢，眨眼间拼出一块厚实的“板子”。更多的老鼠往上叠，一层压一层，竟形成一张能承重的活体浮台。表面泛着淡淡的青铜色光晕，像是被什么力量镀了层膜。
苏逸愣了半秒，“合着你们还能抗高温？”
话音未落，整块浮台猛地一震，载着他原地弹射而起！
风在耳边炸响，身后轰隆声接连不断。整座地宫终于彻底塌了，爆炸气浪贴着屁股追上来，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浮台剧烈晃动，几只边缘的老鼠被震飞出去，瞬间吞进火海。
“别散！”他咬牙低喝，御兽鼎全力催动，神识如网铺开，强行维系鼠群结构。同时调动融兵鼎，将袭来的冲击波一点点吸进手臂，转为金流护住全身。
浮台歪歪斜斜地穿过收窄的裂缝，石头擦着头皮砸下，有两块直接打在背上，疼得他差点松劲。但他不敢停，只能死死压低身子，任由鼠群拖着他往上冲。
终于，眼前一亮。
不再是昏暗的地底冷光，也不是控制台的红警闪烁，而是实实在在的天光——白金色的阳光劈开尘雾，洒在他脸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他眯着眼抬头，看见天空了。
灰蒙蒙的，有点脏，可确实是外面的世界。
浮台冲出地面的一瞬，整个鼠群开始瓦解。体力耗尽的老鼠纷纷松手，像雨点一样往下掉。最后几只坚持到顶的，也在脱离岩层后彻底脱力，啪嗒啪嗒落在他肩头、头顶，然后滑落进废墟。
苏逸腾空而起，却没了支撑。
高空风猛，身体失衡，直往下坠。百米高度，哪怕他是铁打的也得摔成肉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扑棱声。
一群海鸥正从海岸方向飞来，原本排着迁徙队形，忽然集体调头，翅膀齐刷刷一收，俯冲而下。它们没撞他，反而在他下方迅速列阵，双翅交叠，硬生生织出一张动态的“羽毯”。
风托住了他。
借着这股升力，他滑出去老远，最终稳稳落在一片荒沙滩上。
脚踩细沙的那一刻，整个人晃了晃，单膝跪地喘粗气。肺里像是塞了团火，喉咙发腥，但脑子异常清醒。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灰和血，混成一道泥痕。
身后，那座地宫原址已变成巨大坑洞，浓烟滚滚升腾，隐约还能听见内部爆炸的闷响。倒计时不知停在哪一秒，反正整个系统算是废了。
他慢慢站直，拍掉身上的沙粒，刚想活动下僵硬的肩膀，怀里那半尊鼎突然一震。
不是轻微颤动，是剧烈抖动，像里面有东西要往外钻。他赶紧掏出来一看，鼎身铭文全亮了，一圈圈流转不息，发出低沉的嗡鸣，节奏稳定，像是在回应什么。
“又来？”他皱眉，下意识望向大海。
海面平静，浪不大，可就在他注视的瞬间，鼎身共鸣更强了。不是随机震动，而是有规律地一跳一跳，频率跟海浪拍岸几乎同步。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听”懂这种节奏。
不是用耳朵，是用血脉。仿佛体内流淌的不只是血，还有一段早就刻好的密码，正被远处某样东西唤醒。
他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海水漫过脚背。
凉意顺小腿爬上来，怀里的鼎却越来越烫。低头看去，鼎口朝海，金光微闪，像是在指路。
“海底？”他喃喃道，“你还藏着同伙？”
没等他多想，耳边忽然传来窸窣声。
低头一看，刚才跟着他冲出来的几只老鼠竟也活着爬上了岸。它们浑身湿透，毛都贴在身上，模样狼狈，可眼神依旧清明。此刻正排成一行，面对大海，不动也不叫。
其中一只抬起前爪，指向海平面尽头。
苏逸盯着它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你们还真打算送佛送到西啊？”
他深吸一口气，把半尊鼎塞回怀里，解开外套扔在沙滩上。刚准备扎猛子下水，忽然顿住。
转身走到那几只老鼠面前蹲下。
“我下去容易，上来呢？到时候没人接应，我不成海鲜宴了？”
老鼠们没反应，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摆摆手，“算了，问你们也白搭。”
说完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脚踝，确认筋骨没大碍后，朝着海水走去。
水渐渐没过腰、胸口、肩膀。
寒意刺骨，但他没停。
就在下巴即将沉入水面时，怀里的鼎猛地一烫。
他回头最后看了眼岸边。
那几只老鼠仍站在原地，面对大海，像几座小小的雕像。
其中一只忽然张嘴，发出了一声极短促的叫声。
不是吱，也不是啸，更像是某种音节的雏形。
苏逸瞳孔微缩。
下一秒，他一头扎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