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陷,苏逸整个人就往下掉。
他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顺着塌方的洞口滑了下去,背部蹭着碎石和锈铁管一路下滑,最后“砰”地砸在一层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头顶的破洞迅速合拢,像是某种自动修复的机关被触发,四周顿时陷入死寂。
他趴在地上缓了两秒,耳朵嗡嗡作响,但掌心那块玉简状的结晶却猛地烫了一下,像被人用火燎了指尖。
“又来?”他低声咕哝,撑着地坐起来,甩了甩手,“每次有大事它都抢着发信号。”
眼前是一条低矮的走廊,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骨架。管道横七竖八地穿过头顶,有些还在滴水,落在地面积成的小水洼里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空气里有种说不清的味道,不完全是霉味,也不像化学药剂,更像是……陈年的汗和铁混在一起。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正要往前走,忽然觉得脚步声不对。
不是自己的。
他停住,周围也静了。可再迈一步,身后又传来同样的节奏——但他根本没回头。
“幻术?”他眯起眼,手指轻轻按在墙壁上。触感是冷的,但墙面似乎在微微震动,像有东西在内部蠕动。
下一秒,走廊突然拉长,两侧的门开始无序开合,灯光忽明忽暗,原本笔直的通道变成了无数个交错的镜像回廊。他站在原地,四面八方全是“自己”的背影,全都朝前走,步伐一致。
“挺会玩啊。”他冷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鼻梁,“想让我迷路?还是逼我乱用鼎力?”
他知道这种局——精神干扰类陷阱,专挑人意识松懈时下手。刚才一路突围耗了不少精力,现在刚落地就碰上这玩意儿,显然是等着他犯错。
可他偏偏不想按套路出牌。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再吸,再吐。第三次时,呼吸变得极细极慢,几乎看不出胸膛起伏。
《龟息术》的口诀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气沉丹田,脉缓如死,神藏于内,外示以朽。”
这是从那个瑜伽师腰牌上抠出来的残篇,之前一直练不出完整状态,总觉得差那么一口气。现在反倒明白了——这功法不是靠练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当你真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它才肯生效。
他把体内九鼎的能量全部压进血脉深处,不让一丝外泄。心跳一点点降下来,体温也开始下降,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青铜色,像是金属氧化后的痕迹。
就在他最后一口气沉入小腹的瞬间,四周的幻象猛地抖了一下。
“咔。”
像是玻璃裂开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的走廊、门、灯光、倒影,全都在一瞬间崩解,像被无形的手撕成了碎片。真实的世界重新浮现——潮湿的水泥墙,断裂的通风管,脚下布满裂纹的地砖,还有前方三米处一道半透明的幽蓝色屏障,正散发着微弱的波纹。
他睁开眼,喘了口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总算搞定了。”他抹了把脸,活动了下手腕,“下次谁再说‘闭气就能活’,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他慢慢靠近那道屏障,蹲下身,伸手试探性地往前探了探。
指尖刚触到蓝光,整片能量层就开始剧烈波动,地面随之震动,左右两侧的金属闸门“哗啦”一声从天花板降下,眼看就要把他夹在中间。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他往后一缩,躲开闸门边缘,贴着墙根趴下。
空气中多了种奇怪的频率,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持续不断地往脑子里钻。他立刻察觉到不对——融兵鼎和御兽鼎同时出现排斥反应,鼎纹在皮下微微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禁鼎场?”他皱眉,“专门防我这种人的?”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趴着不动,盯着那道屏障的波动节奏。
一秒,两秒,三秒……每隔0.7秒,蓝光就会暗一下,像是充能间隙。
“就等你这个空档。”他屏住呼吸,再次进入龟息状态,心跳几乎停滞。
第三次波动谷值到来时,他猛地向前一扑,身体贴地滑行,像蛇一样从屏障下方穿了过去。蓝光扫过他的后背,激起一阵刺痛,但没触发警报。
闸门缓缓回升,他顺势滚进阴影里,伏地爬行。
头顶有红外扫描光束来回扫过,他数着节奏,等光束移开的刹那,一个翻身钻进了通风口下方的检修夹道。
里面堆着几箱报废的记录仪,标签早已模糊,但侧面刻着一串符号——歪歪扭扭的线条组合,带着明显的书写习惯特征。
他一眼认出来。
那是养父常用的符文序列。
小时候他在书房见过无数次,纸上画得密密麻麻,说是“实验标记”,但从不允许他细看。有一次他偷偷抄了一行,结果被狠狠训了一顿。
“真是他留下的?”他盯着那串符号,喉咙有点发紧。
他继续往前爬,夹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光。他凑近听,里面没有动静。
推开门,是一间圆形实验室。
中央立着一个两米高的玻璃舱,通体透明,表面覆盖着不断流动的铭文,像是活的一样。舱体连接着十几根粗细不一的管线,另一端埋进地下,隐约还能听到低频的嗡鸣。
他走近几步,忽然脚下一麻,小腿差点跪地。
玻璃上弹出一道电流,贴着地面扩散开来,形成环形防御圈。
“靠!”他跳开两步,低头看手——指尖有点发黑,像是被电焦了。
他掏出随身带的防水笔记本,翻到一页残破的纸片,上面是他早年临摹养父笔记的内容。对比玻璃上的铭文结构,发现其中几个关键节点完全一致。
“看来得用血试试。”
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铭文交汇处。
血液刚接触表面,就被迅速吸收,紧接着,那些流动的符号一个个亮了起来,最终拼出半句话:
“鼎力研究体β型”。
玻璃舱“嗡”地一声轻震,外围的防护罩缓缓降下,电流消失。
他一步步走近,心跳不知何时又加快了。
舱内的人面容苍老,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稀疏,但那眉骨、鼻梁、嘴角的轮廓……他不可能认错。
是养父。
胸口插着导管,脸上连着呼吸机,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监测仪挂在旁边,屏幕上绿色曲线微弱起伏,数值显示生命体征只剩3%。
“还活着……”他喃喃道,声音哑了,“真的还活着。”
他伸手想碰玻璃,又收回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对方左臂内侧的衣服破了个口子,露出一小块皮肤。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烙印,形状扭曲,却和他自己手臂上的鼎纹惊人相似。
同一款。
不是复制,是同源。
“β型……你是第一个?”他盯着那道纹路,脑子一片混乱,“所以我是第二个?你们拿我当试验品?还是……替身?”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结晶。
它一直在震动,频率比之前快得多,像是在呼应舱内某样东西。
他抬起手,对准玻璃。
结晶的震动忽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微弱的敲击感——三短,两长,再一短。
摩斯密码。
他瞳孔一缩。
这是小时候养父教他的求救信号。
意思是:“我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