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链还在往里拽，苏逸的肩膀已经卡在裂缝边缘，石屑混着皮肉碎末往下掉。他没动，也不是不动，而是每一根骨头都在对抗那股往地底拖的力道，像是有两条命在身体里打架，一个要往下沉，一个拼命往上拔。
右眼烧得厉害，金光像焊枪喷出的火苗，照得眼前一片通红；左眼却冷得发僵，视线里结了层霜花，连陈天啸那张扭曲的脸都看得断断续续。
“你爹救过我？”那个从地底爬出来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可现在没人说话了。识海里静得出奇，九尊青铜鼎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仿佛等什么人来下令。
苏逸咬牙，想抬手撑住地面，可四肢被锁得死紧，稍微一挣，血链就往肉里陷一分。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不是痛的，是憋的——这身子明明是自己的，怎么反倒像个外人？
就在意识快要被撕成两半的时候，胸口突然一烫。
不是伤口的热，也不是经脉炸开那种烧灼感，而是一种……熟人的温度。
他低头，看见贴身挂着的那块玄门令牌正在发光。灰扑扑的旧牌子，边角磨得发白，原本连纹路都看不清，此刻却浮出一道淡淡人影，轮廓模糊，但身形挺得笔直，像棵老松。
“用融兵鼎。”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每一个字都砸进脑子，“吞噬伪鼎核心。那是假的，不是真龙渊的锚点。”
苏逸浑身一震。
这声音他记得。小时候半夜醒来，总看见养父坐在院门口抽烟，话不多，但每句都落地有声。后来那人被宗门带走，再没回来。他一直以为那是叛徒的下场，可现在……
“爸？”他下意识喊了声。
人影没回应，只是抬起手指，指向裂缝深处那团旋转的黑气——那里悬浮着一枚由八块碎片拼成的鼎纹结晶，表面流转着猩红光晕，正一点点吸收四周裂隙传来的能量。
“它怕吞。”人影最后说了三个字，随即消散，令牌也恢复了原样，只剩一点余温贴着皮肤。
苏逸没时间琢磨了。残蛟的意识又开始涌动，识海里那条青铜巨影缓缓睁眼，金焰重燃。
“你想违逆宿命？”那声音带着怒意，“我等了二十年，就为了这一刻！你竟敢听一个死人的命令？”
“我不是听他的。”苏逸猛地抬头，眼神狠了起来，“我是我自己。”
话音未落，他强行调动体内两股力量——右眼的金焰顺着经脉往下冲，左眼的寒流则逆向而上，在心口交汇。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撞在一起，疼得他差点吐血，但也硬生生撕开一条通道。
融兵鼎的纹路在他掌心浮现，金色液态光芒缓缓凝聚。
“你疯了！”残蛟怒吼，“那可是伪鼎核心！吞噬它你会爆体而亡！”
“那你别占着我身体啊。”苏逸咧嘴一笑，满口牙缝里都是血，“腾地方，我自己来。”
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爆融兵鼎与另一尊鼎的融合之力，一股狂暴的能量从丹田炸开，直冲识海。刹那间，那条盘踞九鼎之上的巨影发出一声闷哼，被震退数丈。
现实中的苏逸猛然抬手，掌心对准裂缝上方的伪鼎核心，一道螺旋状金光轰然射出！
陈天啸脸色骤变，猛地掐诀：“锁魂引！全力镇压！”
血链瞬间收紧，黑气翻涌成漩涡，试图将金光绞碎。可那光柱像是认准了目标，硬生生劈开黑雾，一头扎进鼎纹结晶。
“不——！”陈天啸嘶吼。
下一秒，异变突生。
那枚看似坚不可摧的伪鼎核心开始扭曲，表面裂开细纹，猩红光芒剧烈闪烁。紧接着，它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食，边缘迅速熔解，化作青铜色的流质，顺着金光倒灌进苏逸掌心。
“你在毁我的复仇！”残蛟在识海中咆哮，整个空间都在震颤，“那是唯一能打开真龙渊的钥匙！你懂什么！”
“我懂我不欠你什么。”苏逸咬牙，舌尖已被咬破，血腥味冲脑，“你要报仇自己去，别拿我当垫脚石。”
他左手死死按住胸口令牌，借着那一丝残留的护佑之力稳住心脉，右手持续输出吞噬之力。伪鼎核心越缩越小，全球七处裂隙也随之剧烈收缩。
湘地古城上空，第一只猩红之眼“砰”地炸裂，血雾洒落如雨。
紧接着，非洲沙漠、南美雨林、北极冰原……所有裂隙中的眼睛逐一爆灭，钟鸣戛然而止，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了。
陈天啸站在高台，眼睁睁看着手中青铜碎片寸寸碎裂，黑气反卷，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他想喊，却发不出声，最后只留下半截染血长袍飘落在石台上，旋即被塌陷的地缝吞没。
苏逸跪了下来。
不是被拉下去的，是他自己撑不住了。
双膝砸在碎石上，手掌还维持着前推姿势，掌心残留着青铜流光，像是刚从熔炉里抽出来的铁条。他喘得厉害，每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耳朵嗡嗡作响，视野边缘发黑。
可他还清醒。
识海里，残蛟的巨影蜷缩在角落，金焰黯淡，不再叫嚣。九鼎重新归位，缓缓旋转，像是经历了一场内战后的休整。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令牌，轻轻摸了下。
还是温的。
“原来你一直留了这一手。”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对谁。
远处地脉仍在震动，但频率慢了许多，像是巨兽累了，暂时歇了口气。裂缝没有合拢，可也不再扩张，黑气退潮般缩回深处。
苏逸试着动了动手指，疼得抽了一下。皮肤上全是裂痕，有些地方还在渗血，估计刚才那一波吞噬差点把经脉撑爆。但他活下来了，而且——
他抬起右手，掌心那团青铜流质缓缓旋转，隐约能看清其中藏着一块微小的鼎纹碎片。
不是原来的那种仿制品，而是……真正的材质。
“融兵鼎能吞万物。”他喃喃，“那这玩意儿，是不是也能炼？”
他还没想完，忽然感觉指尖一滑。
掌心里的青铜流质微微颤动，像是有了反应。
他皱眉，正要细看，却发现手腕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暗红色印记，细看竟是一圈极小的符文，绕着手腕转了半圈，像是某种封印的开端。
他心头一跳。
这东西……什么时候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