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的大捷,像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晋西北。
新一团防区内,百姓们敲锣打鼓,扭着秧歌,比过年还热闹。
家家户户把藏得最深的那点白面拿出来,蒸成馒头,硬是往战士们手里塞。
孩子们跟在巡逻战士的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着“铁王八无敌”,眼里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光。
胜利的喜悦,像醇厚的酒,醉人。
然而,新一团团部里,气氛却与外界的欢腾截然不同。
“老赵,你别他娘的跟我拽词儿!”
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缸子跳起来老高。
“什么叫‘技术代差’?什么叫‘战略平衡’?老子听不懂!”
他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写满了不耐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老子只知道,栓子那样的好兵,一个营,差点就没了!”
“就因为咱们的家伙不够硬!就因为咱们的‘铁王八’不够多!”
他伸出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了赵刚的胸口上,眼睛血红。
“一个师!”
“老子就要一个师的‘铁王八’!”
“有了那玩意儿,老子敢直接把太原城捅个窟窿!筱冢义男的脑袋,我亲自拧下来当夜壶!”
赵刚被他戳得连连后退,满脸苦笑。
平安县城一战,他亲眼目睹了那两台“龙式”突击车如何将日军的万人大军碾成齑粉。
那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绝对力量,彻底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
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怕李云龙这头刚尝到神兵滋味的猛虎,彻底失控。
“老李,你冷静点!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龙裔兄弟会’……林浩同志他们,有自己的考量。”
“考量?考量个屁!”
李云龙刚要接着骂,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林浩却忽然抬起了头。
他目光投向窗外。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突突突”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在根据地极为罕见的军用吉普车,卷着漫天尘土,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了团部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身穿崭新灰色军装的中年干部跳了下来。
他约莫四十岁上下,国字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锐利。
身上的军装虽然沾了些风尘,却依旧笔挺,与根据地里战士们那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格格不入。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一股压力。
这人,气场不对。
那干部径直走进团部,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李云龙和赵刚身上。
他微微点头,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
“我是从延安来的。”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用牛皮纸密封,盖着最高级别火漆印的文件夹,放在桌上。
“我叫高强,代号‘信使’。”
信使?
赵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浩。
李云龙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官腔十足的“总部干部”。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每次打了大胜仗,这种人就会出现,不是来分战利品,就是来挑刺找茬的。
“延安来的?”
李云龙斜着眼,皮笑肉不笑地拉过一条长凳,一屁股坐下。
“怎么着?是看我们新一团发了财,总部派你来‘化缘’的?”
高强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只是推了推桌上的文件夹,声音沉稳。
“李云龙同志,赵刚同志。关于‘林先生’,以及他背后的‘龙裔兄弟会’,总部有新的指示。”
来了!
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脸瞬间涨红。
好你个高强!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老子豁出命去跟小鬼子干,好不容易从林浩兄弟那弄来点好东西,你们闻着味儿就想来摘桃子?
门儿都没有!
“指示?什么狗屁指示!”
李云龙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身下的长凳,指着高强的鼻子就骂开了。
“我告诉你们!林浩兄弟是我李云龙的兄弟!‘龙裔兄弟会’是看得起我老李,才肯帮忙!”
“你们想干什么?想把人弄到总部去?想把老子的‘铁王八’开走?”
“我把话撂这儿!谁他娘的敢动我兄弟一根毫毛,别怪我李云龙翻脸不认人!老子这新一团,也不是吃素的!”
他这一发飙,整个团部的空气都绷紧了。
门口站岗的警卫员,手都按在了枪套上,死死盯着那个外来的“干部”。
“老李!你疯了!”
赵刚脸色煞白,赶紧从后面死死抱住李云龙的腰,把他往后拖。
“这是总部的同志!你冷静点!”
“冷静个屁!他都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李云龙还在挣扎。
面对这近乎兵变的场面,高强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疯虎的李云龙。
那眼神,不是愤怒,也不是鄙夷,而是一种看穿了一切的平静。
直到李云龙被赵刚拖得没了力气,他才缓缓摇了摇头。
“李团长,赵政委,你们误会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了李云龙的心口。
“这不是审查。”
高强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后半句话。
“而是……最高级别的战略部署。”
战略部署?
李云龙和赵刚都愣住了。
高强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了那份绝密的文件夹上。
“总部决定,以新一团为试点,全面、深入地,与‘龙裔兄弟会’展开合作。”
“什么?”
赵刚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着李云龙的手。
李云龙也傻眼了,嘴巴张着,刚才那股冲天的火气,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冲刷得一干二净。
高强没有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他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只写了几行字的电报译文。
“根据‘龙裔兄弟会’通过林浩同志反馈的信息,以及平安县城一战所展现出的颠覆性力量。总部经过紧急研判,一致认为,‘龙裔兄弟会’的存在,已经不是战术层面的援助,而是足以改变整个抗日战争,乃至世界格局的……战略奇迹。”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李云龙和赵刚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所以,总部需要一个准确的评估。”
高强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
“我这次来,就是作为延安与新一团之间的专属联络官。我的任务,是协助你们,向‘林先生’,向他背后的‘龙裔兄弟会’,提出一份我们八路军,我们这个国家,目前最急需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
“……一份‘愿望清单’。”
愿望清单?
李云龙和赵刚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高强,看着他那张严肃到不近人情的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
总部不仅不审查,不摘桃子,反而……反而要他们列单子,找“龙裔兄弟会”要东西?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高……高同志……”赵刚的嘴唇有些发干,他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总部让我们……想要什么,就列什么?”
“原则上,是这样。”高强点头。
“当然,不是让你们漫天要价。”他补充道,“这份清单,必须具备战略价值,必须能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
他看着已经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双眼开始冒出绿光的李云龙,意味深长地说道:
“比如,我们缺乏的,是能与日军重炮抗衡的远程火力。”
“我们缺乏的,是能够撕开敌人坚固防线的攻坚力量。”
“我们缺乏的,是能够保护我们的战士,让他们在冲锋时少流一些血的防护装备。”
“我们甚至……缺乏覆盖整个华北,乃至全国的情报网络,和能够与敌人争夺制空权的……翅膀。”
高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云龙和赵刚脑子里一扇又一扇尘封的大门。
远程火炮!
攻坚坦克!
防弹衣!
制空权!
这些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此刻,就以一种无比真实的可能性,摆在了他们面前!
赵刚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要东西”。
这是延安,在通过他们,向那个神秘的未来,发出一份关乎民族命运的订单!
而李云龙,已经彻底陷入了狂喜。
他一把抢过桌上的一支铅笔,抓过一张空白的地图纸,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念念有词,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炮!给老子来一个炮兵师!150毫米口径起步,打不到太原不算完!”
“铁王八!一个师不够!给老子来一个军!老子要开着坦克去南京!”
“飞机!对!飞机!什么狗屁零式战斗机,给老子来一百架,老子要天天在东京上空拉屎!”
看着彻底陷入癫狂的李云龙,高强和赵刚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哭笑不得。
高强收起文件,最后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林浩,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他走到门口,回头对还在奋笔疾书的李云龙和一脸无奈的赵刚说道:
“李团长,赵政委,总部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后,我需要看到一份正式的、经过你们深思熟虑的清单。”
“记住,不要被贫穷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
“总部需要知道,我们到底能向‘龙裔兄弟会’,提出一个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