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舟下意识的想躲开,却生生忍住,他告诫自己是第一次见张启灵,反应太过会被怀疑。
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反应会看起来比较真实,却听从洞的深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铃声打乱了一切,众人陷入混乱之中,张启灵把人都踹进了水里,最后看了眼自己跳进水里的贺舟,也跟着下了水。
铃声被水隔绝,恢复正常的几个人又吭哧吭哧的爬上船,潘子露头晚,一只尸蟞正好从头顶的洞口掉到他脑袋上,他用匕首将那尸蟞掰扯下来,闭着眼睛就扔了出去,正好扔向无邪面门,无邪大惊失色的想躲开,但水里到底不比岸上灵活,就在那大虫子要扒上他的前一刻,斜里杀出一只手,把那尸蟞摁在船沿上。
已经上船的张启灵也快速出手截断了尸蟞的中枢神经,贺舟把这尸蟞扔到船里,有些嫌弃的在水里搓了搓手,顺便把一直在扒拉船沿的无邪提溜上去,自己才上了船。
无邪一边抖落身上的水,一边朝着贺舟道谢。无三省询问张启灵的意见,眼下这个情况是退出去还是继续走,毕竟那么大的尸蟞意味着前面恐怕会很危险。
说是商量其实只是给其他人看的而已,让所有人都觉得除了往前走没有别的办法。意见达成统一,贺舟照旧坐在船头,腰上的横刀已经取下来抱在了怀里,看起来是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但他知道这里根本用不着自己。
他没有什么血脉,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被尸蟞环伺的情况下还搞定那只鬼东西,他到底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罢了,甚至可能不如后期的无邪,毕竟无邪还能读取费洛蒙。
想到这里贺舟的情绪又降了下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当初自以为是作出的决定而付出的代价。
无邪虽然对于下斗的事情不太靠谱,但一直很细心,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坐在船头贺舟的变化,那种好像突然把自己从世界抽离出来的感觉让无邪有点不舒服。
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张启灵示意众人不要再说话,积尸地到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跟设定好的一样,大奎被吓晕,张启灵放血吓退尸蟞和那个白衣粽子,无邪好奇心旺盛被打晕,最后几人成功上岸。
作为无三省花钱雇的人,贺舟很自觉的把假装失血过多昏迷的张启灵背到了休息的地方,潘子则是背起被打晕的无邪跟着贺舟进了房间,无三省也后脚跟了进来:“这里条件有限,只有两间房间,贺小哥就麻烦你跟小邪和小哥住一起了。”
贺舟没拒绝,等无三省和潘子出去之后打算洗个澡,他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正好同房间的两个人一个真晕一个装晕都不用谦让了。
无邪悠悠醒转就发现自己躺在土炕上,旁边是还在昏睡的张启灵。
忽然门被打开,白花花的一片晃得无邪刚刚才开始转弯的脑子宕机片刻:“贺舟!你怎么不穿衣服?”贺舟刚洗完澡领着他随身的小包回来就听到无邪完全没控制音量的一句很无语:“我去洗澡,你洗澡穿衣服?”
无邪这才闻到贺舟身上淡淡的肥皂味道,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发现旁边的张启灵也没被自己这一嗓子喊醒,正想问为什么小哥还没醒,就看到贺舟背后、腰上好几处伤口,看起来都是老伤的样子,不由咽了咽口水:“贺舟,你……”
贺舟正在穿衣服,听到无邪喊,转过身眼神问他又有什么毛病,就看到无邪的眼神落在自己锁骨上方一寸处,他甩了甩头发,想用头发遮住,迅速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淡淡开口:“有事?”
无邪这才回过神来,咽下了本来想问的话,眼睛乱瞟一阵心虚到:“我饿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等无邪出去,贺舟看着依然躺着八风不动的张启灵,心里好笑,别太假了大张哥,但也没多嘴,只是拢了拢衣服睡觉,管谁真睡谁假睡,他现在是非睡不可。
无邪在外面跟无三省叨叨了半天,无三省被烦得不行,潘子叫了农家做饭。但直到四人吃完跟当地人打听了路线,张启灵和贺舟也没从房间里出来,无邪就端着饭菜打算给人送进去,无三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无邪明天还有正事要办,不要睡太晚,好好养精神,就招呼潘子,大奎也回了房间。
无邪端着饭回房间的时候,张启灵已经醒了,坐在炕上靠着墙擦着那把黑金古刀,而贺舟睡的昏天黑地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他把小饭桌放在土炕上,招呼张启灵:“小哥,我给你点了补血的东西,你多吃点。”
说完他又走到贺舟身边拍对方的肩膀:“贺舟你先起来吃点东西。”
鉴于贺舟知道接下来的时间,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是放宽了心睡的,无邪锲而不舍的喊了好几次才把人喊醒。
贺舟睁着眼睛迷茫到:“出什么事了?”无邪发现这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模样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不禁带着笑意:“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脑子终于转过来的贺舟看了眼正在干饭的张启灵,垂下眼说了句没饿,就跳下土炕出了房间。
无邪顿了一下,贺舟从早上渡口到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没吃,怎么可能不饿,追着贺舟出房间前还不忘回头嘱咐张启灵多吃点猪肝。
贺舟刚点上一支烟就听到背后无邪的声音:“贺舟,你是不是有什么忌口,你跟我说我让老板再重新做。”深深吐出一口烟,贺舟才回答无邪:“没有,你们两个昏迷的时候我吃过压缩饼干了,所以不饿,你别费劲了。”
“这怎么能行。”无邪转到贺舟面前:“压缩饼干怎么能跟真正的饭菜比呢。”
贺舟叹了口气,他真的很难对这个时候的无邪生气,只能应付道:“但已经吃完了,我真的吃不下了,下次一定。”
无邪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贺舟好像没之前沉默了,他试探到:“那你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贺舟看着无邪那清澈的眼神叼着烟嗤笑一声:“小三爷你还有空管我呢?”说着他坐到凳子上,抬头看着无邪。
无邪也拖了个凳子过来,有些高兴:“我还以为你跟那个闷油瓶一样呢,半天都不说一句话。”贺舟挑眉看着无邪:“我什么时候半天不说话了。您的话我不是事事有回应吗?”无邪一愣回想起来好像也是,只不过都是三个字以内的回应,让他有种得到回应跟没有没什么区别的感觉。
他不甘心的怼回去:“你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算回应?!”
“我只是起太早没睡醒而已。”贺舟看着乡下格外干净澄澈的夜空,上面还缀着点点星光,悠闲的吐了个烟圈。
无三省选的破路线,害得他鸡还没穿裤子就开始往这边赶路,一路上五花八门的交通工具差点给他仅剩的半条命颠没了,撑住精神不躺下来睡觉就已经很费劲了,让他说话简直要命。
无邪怀疑的看着贺舟的脸,眼下乌青确实很重,正打算说什么,却见贺舟站起来捻灭了烟:“行了,明天还有硬仗,小三爷您的体格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贺舟估摸着张启灵也吃的差不多了,转身回了房间。
无邪赶路一天的情绪在贺舟这里得到了倾泄口,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的体力很好,也跟着回了房间,贺舟以很快的速度躺回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无邪有些好笑,他现在相信这个人白天不说话是因为没睡好这个理由了。
第二天早上无三省一大早就开始吆喝着准备出发,跟本地的小姑娘打听之后决定让这家的小朋友带着先去之前坍塌的地方,再看情况制定后面的路线。
因为睡得早,精神好了不少的贺舟,心情不错的站在农家院子里抽烟,看着无三省像老母鸡一样吆喝无邪收拾东西。
一行人卸掉了过重的装备,跟着小孩子来到坍塌的地方,花了100块才打发走了小孩儿,大奎发出感叹:“人为鸟死——”潘子看到自家三爷的伙计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脸,一脚踹在大奎屁股上:“你有文化不?为鸟死,你tm为鸟死。”
贺舟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即很快恢复表情,无邪也有些好笑,跟听相声似的。
无三省懒得管自己带的两个伙计,看着坍塌的断口处皱眉:“咱们只能爬过去了,这里看似是陪葬坑,主墓室就在周围,但按照地图标出来的位置,这里恐怕只是一个虚冢。不仅机关重重怕是有去无回。”众人对于无三省的判断也没二话,吭哧吭哧的往断口最高处爬去。
刚翻过断口的陡坡,无邪就眼尖的看到低洼处有个打水的老头,正是当初领着他们进洞的那个老头子,潘子也是个手快的,还没等那老头跑几步,几枪就打在老头脚边,老头知道自己是没得跑了,哆哆嗦嗦的跪下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的凄惨。
最后半劝半威胁的那老头子才带着几人去了之前一拨人去的地方。
贺舟知道先他们一步的人是阿宁带领的裘德考的队伍,鲁王宫的时候阿宁他们打信息差,尚且能行动在无三省前面,但一群老外,以为有热武器就能在地底下横着走,结果在这里吃了大亏。
所以后面西沙海底墓,阿宁才开始找国内的人合作,而无三省正好也需要阿宁这边先进装备的支持,两人一拍即合。
可西沙之后阿宁对无三省的信任度大大下降,所以没有选择跟无邪一群人合作,而是转而去找了其他人,才有了云顶天宫之行,但这个‘其他人’具体是谁,贺舟其实不太清楚,之前几次要么就是没走阿宁那边那条线,要么就是根本没到那个时候,不过他猜应该是黑瞎子。
虽然那次损失惨重,但好歹黑瞎子带出来了一部分人,所以在西王母宫之行阿宁又找到了黑瞎子,不仅如此还同时找了张启灵,不过很可惜,那次她没有活着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贺舟在这个世界亲身经历后获得一些情报,再根据过来之前看到的正传和部分番外结合的猜测而已,不过他有点佩服阿宁,能走到那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他自己好几次都没走到那一步。
这么一想,贺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但他其实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总是失败并不是因为一无所知,反而是因为一知半解。
原着小说是通过无邪的视角看那个奇幻的世界,所以看到的固然有恶,身边却依旧是善更多,比如无三省护犊子,比如小哥的照顾等等。
可真的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自己只不过是个局外人,对于原住民来说,自己就是未知,且还同时伴随着知道一些事情的风险,所以对贺舟是带有天然的敌意,可贺舟却无法将视角从无邪身上转换出来,以致于他几乎无条件信任无邪和他身边的人,却忘了自己并非主角。
带来的结果都是自作自受而已。
“就是这里了,潘子,下铲。”
想了一路,直到无三省确定了位置,贺舟才再次将视线落到眼前,洛阳铲带出来的泥土像是被鲜血浸染,位置虽然没错,但同时也提醒了众人,这下面并不安全。
无三省请贺舟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无邪,所以贺舟从之前见到无邪后就基本让无邪保持在自己可以随时赶到的范围内。
毕竟亚马逊河流雨林中,蝴蝶漫拍动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灾难性的风暴。而他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未来有无数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