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机械鹰的翅尖上,那金属羽翼微微颤动,像是还带着昨夜飞行的余温。陈墨站在城墙高处,目光没有离开北方山谷的方向。可汗被押进隔离帐已经两个时辰,草原残军却仍未散去。
完颜玉从高台走下来,脚步很重。他抬头看陈墨,“他们集结了。”
“多少人?”
“三面逼近,距离不到十里。”完颜玉声音低沉,“是最后的兵力。”
陈墨转身就往蒸汽核心平台走。那里埋着楚红袖最后的设计——一台封存已久的终极武器,靠她改良的机械心脏驱动。没人敢轻易启动,怕系统崩毁。
平台入口锈迹斑斑。陈墨掏出青铜腰牌,插入控制槽。咔的一声,齿轮开始缓慢转动,但很快卡住。他蹲下身,看到传动轴周围有明显锈蚀痕迹。
“时间不够了。”慕容雪赶到,手按连弩匣,“敌军前锋已过火线。”
陈墨没答话,用玄铁护腕贴住主轴。内嵌磁石轻震,松动的齿轮被吸回原位。他又取出腰牌里的微型指南针,对准刻度盘中央的红点。这是楚红袖笔记里写的方法,叫“以磁定枢”。
“转速要稳。”他说,“慢一点也能启动。”
完颜玉立刻吹响鹰笛。追风隼群从栖架腾空而起,爪下挂着油布包。它们飞向战场外围,精准投下燃料。火星溅落,干草带瞬间燃起,火墙延展数十丈,挡住突厥左翼冲锋路线。
“火障只能撑一刻。”慕容雪下令连弩队进入隘口阵地,“让他们打乱节奏。”
敌军阵型果然迟滞。前排骑兵被迫减速,后排推挤上来,阵列出现裂口。慕容雪抬手,三支弩箭连发,射穿一名举旗将领的咽喉。对方鼓声中断,攻势为之一顿。
但右翼突然冲出一头战象。青铜巨鼓绑在背上,随步伐震动,发出低频嗡鸣。陈墨察觉不对,回头看向蒸汽核心显示屏——频率波动剧烈,第一枚磁暴弹的引信正在提前激活。
“它在干扰!”他猛拍警报钮。
警铃大作。平台四周蒸汽喷涌,第一节发射管升空。磁暴弹离膛刹那,空中炸开一团灰雾,弹体解体坠落。
“鼓声源必须断。”慕容雪换上破甲箭头,重新装填。
她等战象靠近三百步,三发连射。第一箭击偏鼓槌,第二箭穿透鼓手肩胛,第三箭钉入其胸口。那人仰面倒下,鼓声戛然而止。
完颜玉抓住时机,放出全部追风隼。鹰群俯冲而下,利爪直扑战象双眼。巨兽受惊狂奔,失控撞入己方阵营。马匹惊跳,士兵四散,踩踏引发连锁溃乱。
“现在!”陈墨按下最终发射键。
第二节发射管轰然开启。第二枚磁暴弹升至三百丈高空,准时引爆。一道巨大电磁网格铺展开来,覆盖整个战场。金属铠甲相互吸附,刀剑贴地难拾,马匹前蹄跪倒,再也站不起来。
敌军彻底瘫痪。
陈墨喘了口气,正要检查系统负荷,忽然听见一声巨响。蒸汽核心过载,防护罩炸裂。气浪掀翻平台边缘的零件箱,一块残骸飞出,砸在地上。
那是楚红袖的左臂义肢。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齿轮还在微微转动,表面刻着一行小字——“器魂不灭”。这是墨家匠人的传统标记,也是她生前最后一次调试时亲手刻上的。
慕容雪收起连弩,走到他身后五步停下。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站着,黑甲上沾着血与灰烬。
完颜玉跪坐在东侧空地,双手按刀,面向草原方向低头行礼。这是墨家祭奠同门的方式,不用香火,不设牌位,只以刀锋指地,心念相传。
陈墨握紧那枚齿轮,指尖能感受到金属的凉意和细微的划痕。他曾见过她在灯下修理机关的样子,左手义肢灵活如真手,一根根调整弹簧张力。她说过:“机器会坏,人心不会。”
火墙渐渐熄灭,战场上只剩金属碰撞的余音。远处还有零星挣扎的身影,但已构不成威胁。这场仗结束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齿轮,慢慢将它贴在胸口。那里有个口袋,装着她最后一份设计图的手稿复印件。
“你走在我前头。”他低声说,“却从未离开。”
话音落下,三百名工匠从掩体中走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和石料,默默围到平台中央。一人搬来一块青石基座,放在空地上。
陈墨走上前,将齿轮放进石基中央预留的凹槽。工匠们立即开始夯土固定,动作整齐划一。这座碑没有名字,也没有文字,只有中心那一枚缓缓停转的齿轮。
风从北边吹来,带着焦土味和远方雪山的气息。陈墨站在碑前,面朝山谷出口。他知道那边还有残兵,但不足为患。
慕容雪上前半步,“下一步怎么打?”
“等。”他说,“让他们自己走出来。”
完颜玉抬起头,看了眼天空。追风隼已归巢,翅膀收拢,安静立于鹰架之上。他伸手摸了摸刀柄,指节用力。
远处山坡上,一个身影踉跄出现。是突厥副将,盔甲破碎,拖着断刀。他看见战场上的电磁网残迹和那座无名碑,停下脚步,单膝跪地。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投降的人越来越多。
陈墨没有动。他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更远的地方。那里曾是楚红袖埋设第一台蒸汽水车的位置,如今只剩地基残痕。
慕容雪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望去。她知道他在想谁。
“她要是看到今天这一幕。”她说,“会觉得值得吗?”
陈墨把手放回腰间青铜牌上,轻轻抚过种子舱的小盖子。
“她一定会说,下一个装置该装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