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光柱自皇陵深处升腾,如同大地裂开了一道口子。地面震颤不止,宫墙砖石簌簌剥落,远处的钟楼尖顶扭曲变形,铁铃在空中悬浮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陈墨盯着那道光,手指迅速翻动腰牌背面的刻度盘。他记得楚红袖最后一次调试时说过:“频率跳变七次,便是归零之时。”追风隼带回的“七”字,不是火药数量,而是倒计时的最后一环。
“走。”他转身,声音压得极低,“所有人退出三百步外。”
慕容雪一步上前:“你要进去?”
“只有蒸汽核心能打断共振。”他将护腕扣紧,金属与皮肤之间传来一阵灼痛,“它会吸我进去,但我还能控制方向。”
完颜玉抱着垂死的追风隼,指尖沾着它的血,在鹰爪残存的竹管上抹了一圈油脂。“它飞到了。”她说,“你也该回来。”
陈墨没应,只从腰牌夹层取出一张薄纸,塞进她手里。那是半幅《坤舆万国全图》的局部,上面用朱砂标出了五眼泉的地下脉络。
“如果我没出来,把这张图交给苏婉娘。”他说完,转身走向地宫入口。
脚下石阶已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淡蓝色的电弧。他每走一步,玄铁护腕就被牵引一分,手臂肌肉绷紧如弦。走到第三十级台阶时,护腕突然剧烈震动,几乎要脱离手腕。他咬破舌尖,从腰牌中倒出一粒硝酸甘油含在舌下,冷意瞬间冲上脑门,疼痛暂缓。
地宫入口被一道铁门封锁,门心嵌着铜质旋钮,表面刻满符文。那是楚红袖留下的磁频锁,需以特定节奏敲击才能开启。陈墨抬起手,用指节轻叩三下,停顿两息,再叩五下——正是他们当年在工坊调试第一台发电机时约定的暗码。
铁门缓缓开启。
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金属熔化的气味。内部空间远比预想宽阔,中央矗立一座巨大的环形装置,由七根青铜柱支撑,柱体缠绕铜线,正不断释放出脉冲般的蓝光。地下水从四壁渗出,在空中凝成水珠悬浮不动,每一滴都映照着扭曲的光影。
陈墨低头看腰牌,指针疯狂摆动。他知道,这东西已经和地脉连成一体,若不打断,半个时辰内就会引发连锁崩塌。
他取出蒸汽核心模块,这是最后一块完整的动力单元,原本用于巢湖新厂的主锅炉。外壳尚温,说明内部压力还未完全释放。他深吸一口气,将腰牌插入模块侧面的接口。
青铜腰牌微微发烫,一段残存程序被激活。屏幕上跳出一行数字:**F=1\/√(Lc)**。这是楚红袖写下的调频公式,但他知道,现在已无法精确匹配频率跳跃。
必须强行覆盖。
他闭上眼,想起《河图洛书》中的那句“水断雷行”。地下水导电,才让磁暴得以放大;若能在泉眼处制造蒸汽隔层,或许能切断能量循环。
目标锁定——正前方最低处的喷口,那是五眼泉的主涌点。
他拖着核心模块向前移动。刚迈出三步,四周铁器猛然躁动,断裂的锁链、碎裂的铠甲碎片如刀片般悬浮而起,在空中高速旋转,形成一道环形风暴。他猛地蹲下,护腕被一块飞过的铁片削去一角,火星四溅。
膝盖撞地的瞬间,他听见骨骼摩擦的闷响。但他没有停,借着低伏姿态,贴地爬行,避开大部分金属碎片的轨迹。
十步、八步、五步……
距离喷口只剩最后几步时,脚下一空,整块地面塌陷。他坠入一条狭窄的支道,背部重重砸在湿滑的石壁上。核心模块脱手飞出,撞在对面岩壁上,外壳出现裂痕。
他挣扎起身,发现左腿已无法承重。低头看去,裤管撕裂,小腿外侧划开一道深口,鲜血顺着靴筒流下。
不能停。
他拖着伤腿,一寸寸挪向模块。拾起时,发现接口处有细微变形。强行对接,可能引发提前爆炸。
但他别无选择。
他将模块抵在胸口,用身体稳住,另一只手取出腰牌,再次插入。这一次,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激活残留电路——这是他和楚红袖私下测试时留下的后门协议,名为“人工覆盖”。
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一组跳动的波形。
成功了。
他咬牙站起,单手持模块,朝喷口走去。每走一步,血液从伤口不断涌出,在地上留下断续的痕迹。
接近喷口时,环形装置的频率骤然提升,蓝光转为刺目的白炽。整个空间开始共振,岩壁上的石头纷纷剥落,地下水珠炸成细雾。
就是现在。
他举起蒸汽核心,对准喷口,按下释放阀。
高压蒸汽瞬间喷出,撞入涌动的水流中,形成一片沸腾的气幕。能量循环被打断,装置发出尖锐的啸叫,七根青铜柱同时爆裂,电弧四射。
但还没结束。
主轴仍在运转,能量漩涡越转越快,眼看就要进入自毁临界。
他知道,唯一的办法是手动引爆核心,用反向冲击抵消磁暴波。
他低头看了眼护腕内衬。那里藏着一卷密封的科技图谱,是他这些年所有技术改良的结晶——从稻田水位计到蒸汽冲车,再到电磁驱动原理。他小心翼翼将其抽出,塞进腰牌最底层的防水夹层。
然后,他将腰牌用力拍进身旁一道岩缝中。那里是古地磁节点,他曾用仪器测过,能在强脉冲下保持短暂屏蔽。
做完这些,他抱起蒸汽核心,迎着扭曲的空间,冲向装置主轴。
风声在耳边呼啸,铁屑割破脸颊,视线模糊不清。但他没有减速。
最后一刻,他看见护腕缝隙中的金穗稻种,在高温辐射下微微颤动,外壳悄然裂开一丝细缝。
他撞入能量漩涡中心。
轰——
巨大的火球从地底冲出,吞噬了整座皇陵。宫城外墙瞬间崩塌,地面如波浪般起伏,远处高岗上的众人被掀翻在地。
慕容雪趴在地上,双手撑着泥土,抬头望向那道冲天火柱。她的连弩掉在一旁,箭匣空了,手指仍保持着握柄的姿势。
完颜玉跪坐在安全区边缘,怀中追风隼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将最后一剂秘药滴入鹰喙,轻声道:“它没白飞。”
耶律楚楚站在稍远的坡上,手中鹰笛断裂,断口齐整如刀切。她望着火场中央,忽然看见一只金翅雕从浓烟中坠落,双翼燃尽,却仍用爪子拼命刨着焦土。
泥土翻开的一瞬,一抹青铜光泽露出一角。
她踉跄着冲过去,指尖触到那块嵌在岩缝中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