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四刻,雨刚停,指挥室的竹门被风带了一下,陈墨手中的布条边缘还在滴水。柳如烟站在桌前,声音平稳:“硝酸甘油陶瓮有三处微裂,已转移至东库,密封层需三日内重制。”
楚红袖紧随其后:“浮标阵损毁七具,水下尖刺两处断裂,修复需铁料与工匠。”
陈墨没抬头,指尖在布条上轻轻一划,墨迹晕开的“登州港,三日后”清晰可见。他将布条放下,从腰牌暗格取出另一张纸——千机阁昨夜从倭寇密账残页中拼出的银票编号,与第276章标记的毒粉交易完全吻合。
“传苏婉娘、柳如烟、楚红袖、郑和,半个时辰后,议事厅。”
半个时辰后,四海商行庐州分号的三名钱庄管事被引入巢湖基地密室。屋内无多余陈设,只一张长桌,几把竹椅。苏婉娘已候在侧位,手中握着一叠账册。
陈墨坐在主位,未开口,只将那张密账残页推至桌心。
丰源钱庄的管事脸色微变。
“三笔毒粉交易,”陈墨声音不高,“一笔两千两,一笔八百,一笔一千二百,全部经你行过账,银票编号与我标记一致。你们说,是巧合,还是共谋?”
管事额头渗汗:“这……银票流通四方,我等只验印信,不查用途……”
“我不追究过往。”陈墨打断,“但从今日起,所有标记银票,一律冻结。”
“这不行!”另一名管事猛站起身,“士族走账皆用银票,若突然冻结,必生挤兑!我等钱庄撑不过三日!”
苏婉娘翻开账册:“四海商行愿为此次冻结提供担保。凡因冻结引发兑付困难者,我行以等额丝绸现货兑付,价格按市价上浮一成。”
三人愣住。
苏婉娘合上账册:“三日后,登州港有船队接货。若让李玄策筹足现银,这笔买卖就能做成。你们想不想,自己的钱庄成为叛国军资的跳板?”
沉默片刻,丰源钱庄管事低头:“我……听令。”
其余两人相继点头。
陈墨起身:“行动代号——黑卡。”
散会后,柳如烟留下。她将一叠伪造账目推至陈墨案前:“我在丰源钱庄的往来簿中植入一笔假账,显示有五千两现银将于三日后经运河转运至江南,收账方为‘护田军’。”
“护田军?”
“李玄策最近联络江南士族,以‘护田’为名筹建私兵,借口抵御流民占地。这笔钱,正是军费。”
陈墨扫了一眼假账细节:“他们会信?”
“只要账目走通,钱庄不会追问。李玄策账户已被冻结,他若想筹军费,只能动用现银。”
“那他就得亲自押运。”
“对。”柳如烟嘴角微扬,“千机阁昨夜查到,他心腹每三日必赴醉仙楼,与暗流汇的钱庄管事密会。楚红袖已派细作混入,扮作账房。”
陈墨点头:“盯紧。”
两日后,细作密报传来:李玄策将于明日辰时,亲押三千两现银,由水路南下,经运河转入江南。
陈墨当即召见郑和。
“水上堡垒准备好了?”
“蒸汽机试运行三次,鲸油充足,磁石阵已校准,麻醉弩装填完毕。”郑和声音沉稳,“船队以运盐为名,昨夜已潜入运河咽喉段,伪装货堆已布设。”
“拦河索呢?”
“藏于船首暗格,铁索连钩,可瞬间弹出,截断航道。”
“烟雾呢?”
“硫磺与硝粉混合,点燃后可遮蔽十丈视野,持续半刻。”
陈墨沉吟片刻:“行动时间定在巳时三刻。那时水师换岗,巡船最少。”
郑和领命而去。
次日巳时,运河段水雾未散。三艘盐船静静停泊在弯道内侧,甲板堆满麻袋,看似寻常。船舱内,郑和蹲在蒸汽机旁,手握控制杆,目光紧盯河面。
辰时五刻,远处水波微动。
一艘乌篷船驶入视野,前后各有一艘护航小艇,船身低矮,显然载重不小。
郑和抬手,船舱内六名护庄队成员立即伏于弩孔后,麻醉弩上弦。
船队渐近,距盐船不足二十丈。
郑和按下机关。
船首暗格无声滑开,三道铁索猛然弹出,横截河道,将乌篷船牢牢锁住。几乎同时,船侧烟雾罐点燃,灰白浓烟迅速扩散,笼罩整片水域。
乌篷船上顿时骚乱。
“怎么回事?!”
“退!快退!”
郑和一声令下,六名护庄队跃上敌船。
对方八名押运人员尚未反应,便被弩箭射中肩颈,瞬间麻痹倒地。
郑和亲自搜查船舱,掀开地板,露出三只木箱。打开,银光刺眼——整整三千两纹银,一两不少。
箱底还压着一份文书。
他抽出,快速浏览。
“护田军”筹建计划、江南七家士族出资明细、后续银两交接时间与地点,一一列明。最末,赫然盖着李玄策私印。
“得手了。”
申时初,水上堡垒船队返航。
陈墨在码头亲自接应。郑和将文书递上,陈墨只看了一眼,便收入袖中。
“银两入库,文书封存。”他下令,“另拨五百两,划入金穗合作社账上。”
苏婉娘点头记下。
柳如烟检查文书后,抬头:“这笔钱,本是要用来收买江南士族,组建私兵对抗朝廷征税。现在断了,李玄策短期内再难筹措军费。”
楚红袖补充:“千机阁已通知各地眼线,凡有‘护田军’相关动向,立即上报。”
陈墨站在湖畔,手中文书火漆未启。
风自北来,吹动他月白直裰的衣角。青铜腰牌轻响,内藏的金穗稻种子静默无声。
他抬起手,将文书缓缓撕开一角。
纸页断裂的瞬间,远处湖面一艘小舟正划过水痕,舟头坐着一名渔夫,手中竹竿挑着一只湿透的布袋。
布袋口微张,露出半截烧焦的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