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玉的追风隼在子时三刻穿透风雪,三只铁爪齐落,将密道出口的黑影钉死在枯井边缘。那人喉骨碎裂,身体抽搐两下便不动了。隼爪上的铜管喷出火油,火焰腾起,照亮井壁刻痕——七道竖线,最后一道未完成。
井口积雪被热浪蒸出一圈湿痕。完颜玉跃下,掀开尸体外袍,腰间空无一物。他掰开死者嘴,指尖探入咽喉,抠出一团被血浸透的蜡丸。蜡丸外层焦黑,内里尚存半片残纸。他未拆看,只将蜡丸收入皮囊,吹响鹰笛。远处山梁传来三声短鸣,郑和的福船影子从镜湖冰面滑过,船头磁石微微震颤。
慕容雪在解剖室等了两个时辰。门开时,完颜玉把皮囊放在石台上,蜡丸滚落,沾着血的残纸展开一角,墨迹模糊。她剪开死者胃袋,石灰粉簌簌落下,酸性药水浇入后泛起白沫。残渣沉底,显出几根暗绿色纤维。她夹起一根,放入显微槽,镜面刻度推至极限。
“狼毒草,北境特有种。”她直起身,“胃壁有长期腐蚀痕迹,这人靠这东西维持清醒。”
完颜玉盯着那根纤维:“柳如烟说的冥鸦散,必须定期摄入狼毒草,否则神志溃散。他昨夜被押走时,已经出现幻视。”
“所以他想逃。”慕容雪将纤维封入玉管,“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让他逃的?地牢磁力锁只有陈墨能开,押送路线也只有五人知晓。”
完颜玉没接话,只从皮囊取出另一截蜡丸碎片,拼在残纸上。字迹连成一句:“子时枯井换衣,北上白狼渡。”落款是个狼头符号,内部嵌着细小的“影”字。
“影狼。”慕容雪眼神一沉,“突厥可汗亲卫里的活体信使,专送无法誊抄的情报。他们不用写,只把信息记进骨头里。”
完颜玉点头:“所以押送途中不能审,不能饿,不能让他睡。一旦记忆混乱,情报就废了。”
“现在情报废了。”慕容雪将玉管放入冰匣,“但他胃里的毒草是铁证。突厥细作惯用狼毒草调控‘影狼’生理节律,档案库里有记录。”
完颜玉收起残纸:“我这就去查药道源头。”
门开又合,解剖室只剩她一人。她摘下铠甲内衬的羊皮卷,翻到“影狼”条目,指尖划过一行小字:“记忆可篡,但胃囊藏毒,终身不化。”
陈墨在书房等消息。三更已过,窗外风雪渐弱。他掌心压着一块磁石板,板上七枚铜钉排成北斗。每枚钉尖都指向不同方向,其中一枚微微震颤。他不动,只等那颤动停止。
门响,完颜玉进来,皮囊放在案上。陈墨未看,只问:“人死了?”
“鹰爪断喉,当场毙命。”
“身上有东西?”
“蜡丸藏信,提到了白狼渡。他还服用了狼毒草,和李全体内毒素同源。”
陈墨指尖一动,磁石板翻转,铜钉重新排列。他抽出暗格第三层的玉匣,打开,取出一枚突厥特制羊皮纸。纸面铁墨书写,落款日期是突厥战败前十五日。他将纸平铺,与蜡丸残信并列。
“时间对不上。”完颜玉皱眉,“那时突厥主力还在阴山以北,没和我们交过手。”
“但他们和三皇子交过手。”陈墨从袖中取出驿报副本,“八百里加急存档显示,那日庐州急报突厥骑兵越境三十里,后又撤回。可战后核查,边境并无冲突痕迹。”
完颜玉盯着密信:“所以那不是越境,是交接。”
“种子交付协议。”陈墨将密信推过去,“三皇子用金穗稻换突厥骑兵南下,条件是战后分疆。”
完颜玉沉默片刻:“这信怎么到你这儿的?”
“今早出现在暗格。”陈墨按动机关,磁石锁弹开第三层,“只有我能开这格,但信纸没有拆封痕迹。它是在锁闭状态下出现的。”
完颜玉眼神一凛:“有人复制了你的指纹,或者……掌握了磁力共振频率。”
“不重要了。”陈墨将信投入烛火,“重要的是,他们以为王莽能活着出庄,把情报送出去。但他们不知道,王莽的记忆早就被药毁了。”
完颜玉看着火光吞没信纸:“现在怎么办?”
“他们以为棋局还在掌控中。”陈墨站起身,走到墙边,抽出《坤舆万国全图》背后的一块铜板。板上刻着五条暗线,分别标着“金、木、水、火、土”。他按下“金”字,地下传来齿轮咬合声。
“完颜玉,你立刻封锁所有北境药道,尤其是狼毒草流通路径。查每一笔药材交易,追到源头。”
完颜玉点头。
“慕容雪那边,让她整编五支暗桩,按五行布网。金线负责账目,木线查人籍,水线控河道,火线掌火器,土线守地窖。”
“楚红袖呢?”
“让她启动千机阁一级预案。磁力锁全庄,禁闭三日。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张猛。”
完颜玉迟疑:“张猛可是护庄队老人。”
“正因如此,才最危险。”陈墨声音低下去,“王莽被药控了三年,张猛和他共事十年。谁知道他是不是也签过几道‘补仓’令?”
完颜玉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陈墨坐回案前,取出腰牌,打开暗格,那粒金穗稻原种仍在。他用镊子夹起,对着烛光细看,种皮上的针孔序列清晰如初。他将种子放回,合上腰牌,按进磁石板中央。
地下蒸汽管道开始轰鸣,三百六十五枚铜牌在情报墙上缓缓旋转。其中七枚突然停住,指向同一个位置——白狼渡。
他提笔写下三道密令,墨迹未干。第一道递往北境,第二道送往校场,第三道封入青铜筒,由耶律楚楚的金翅雕衔走。
火光跳动,映在墙上地图。金线从庐州出发,分作五股,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