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松开慕容雪的手,指尖从她掌心抽离时,带起一丝黏腻的血痕。那粒金穗稻种仍被她紧紧攥着,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布巾上,无声晕开。他站起身,将腰牌扣回腰间,青铜冷硬的棱角硌着掌心。门外守卫的脚步声规律响起,他掀帘而出,未再回头。
胡万三已在庄外备好马队,柳如烟坐在马上,绯色襦裙裹着身形,发间金步摇随风轻晃。她抬手扶了扶步摇,指尖在簪尾微顿,似确认机关完好。陈墨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队伍向北疾行。
三日后,阴山南麓。
风卷着碎雪扑面,第三哨站孤零零立在坡顶,狼头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四周寂静,唯有旗杆吱呀晃动。胡万三勒马停步,眯眼扫视地面,新雪覆盖的土层有细微踩踏痕迹,走向东侧岩缝。他低声:“有人来过,不久。”
柳如烟翻身下马,琵琶从肩头滑落,她指尖一挑,琴弦绷直,轻轻搭在雪面几根枯草之间。片刻后,她抬眼:“西侧山脊,反光三次,间隔一致,是刀刃或箭簇。”
陈墨下马,从袖中取出一张折痕分明的纸页,展开确认。字迹与当日所写无异,地点亦未更改。他将纸页收回,抬手示意队伍散开警戒。
“布线。”他对柳如烟说。
柳如烟点头,蹲身将琵琶弦绕过石棱,连上几处雪堆下的铜铃。她正欲固定最后一根弦,发间金步摇忽地一震,簪身断裂,坠入岩缝。她动作未停,只将琴匣合拢,低声道:“已设。”
胡万三从马背取下鲸油信标,点燃引信,幽蓝火焰在风中不灭。他望着远处雪坡,喃喃:“这风向……像极了三年前阴山溃败那夜。”
陈墨未应,目光扫过空旷哨站。约定时辰已至,却无一人现身。
忽然,东侧雪坡传来闷响。紧接着,西、北两面雪层崩裂,黑影如潮涌出。突厥骑兵披甲执刀,自高坡俯冲而下,马蹄踏雪,声如雷动。为首将领挥旗,数十枚烟弹抛出,落地炸开灰雾,裹着罂粟腥气。
胡万三猛吸一口气,脸色骤变,动作迟滞。两名骑兵扑上,将他按倒在地。柳如烟甩出银针,刺中一人咽喉,却被另一人锁住脖颈,琵琶脱手,摔入雪中。她被拖行数步,袖中机关弹出,一枚药粉包撒入雪地,随即被蒙住双眼。
陈墨被逼至哨站边缘,身后即是断崖。三名骑兵持刀围上,刀锋映着雪光。他缓缓举起青铜腰牌,高声道:“火药精要在此,放人,交药。”
将领策马上前,摘下铁面,冷眼打量。陈墨趁其伸手之际,拇指在腰牌侧面一按。一声极轻的“咔”响,藏于鲸油信标内的定时响箭引信已被激活。
将领夺过腰牌,翻看机关暗格,冷笑:“就凭这?可汗要的是全卷。”
陈墨不语,只盯着对方腰间悬挂的冰匣。匣身刻纹繁复,寒气逼人。
“带回去。”将领挥手。
陈墨被押上马,双手反绑。胡万三与柳如烟分别被缚于两匹马后,随队北行。马队穿入雪谷,两侧山壁陡立,风声呼啸。
入夜,营地扎于谷底。陈墨被推入一顶雪帐,帐内寒气刺骨,呼吸凝霜。两名亲卫守在帐外,手中长刀未收。他坐在角落,手腕绳索磨得皮开肉绽。他低头,从腰牌夹层抠出一粒金穗稻种,用指甲在账册残页上刻字:“药已得,勿近。”字迹歪斜,却清晰。
帐外脚步响起,将领掀帘而入,身后亲卫捧着冰匣。匣盖开启,一朵雪白莲花静卧其中,花瓣如冰雕,蕊心微颤。
“你若敢骗我,她明日就死。”将领盯着陈墨。
陈墨抬头:“精要不在卷中,在药蕊。若不信,可即刻查验。”
将领冷笑,伸手探向莲心。指尖刚触花瓣,陈墨猛地侧身,将硝酸甘油小瓶磕碎在地。挥发气体随寒气扩散,瞬间刺入鼻腔。将领闷哼一声,捂鼻后退,亲卫亦纷纷呛咳。
陈墨趁机撞倒一人,夺刀割断绳索。他扑向冰匣,一把抓起雪心莲,塞入怀中。帐外守卫闻声冲入,刀光劈下。他翻滚避过,抓起账册残页塞入口中,咬紧。
刀锋再至,他抬腿踢翻炭盆,火星溅上帐帘。火势腾起,浓烟弥漫。他撞开帐后雪墙,滚入风雪。
谷外,一声尖锐响箭划破夜空,红光冲天。
陈墨在雪地中爬行,怀中莲花未失。他抬头,远处山头红光再起,第二支响箭升空。他撑地欲起,忽觉指尖一凉——莲心之中,竟嵌着一枚银蝶,翅面刻纹细密,在雪光下泛出幽光。
他尚未细看,身后雪坡传来马蹄声。数十骑突厥亲卫已追出营地,为首者正是那将领,手中长刀高举。
陈墨将雪心莲紧贴胸口,右手摸向腰牌,取出最后一粒稻种,咬破指尖,在雪地上划出三道短痕。
马蹄声逼近,刀锋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