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议事厅的窗棂上凝着一层薄霜。陈墨站在案前,手指轻叩桌面,目光落在一封刚刚送来的公文上。
“剿匪税?”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冷意。
柳如烟站在一旁,双手交叠于胸前,眉头微蹙:“赵明远这次是冲着钱来的。”
“不止。”陈墨将公文推到一边,“他是想让咱们自断臂膀。”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完颜玉快步而入,神色凝重:“昨夜有三名可疑之人混入佃农队伍,已经被我扣下。但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突厥鹰组的信物。”
柳如烟眼神一凛:“他们动作越来越快了。”
陈墨沉默片刻,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账册,轻轻摊开在案上。纸页泛黄,边角有些卷曲,但他翻动时依旧稳稳当当,仿佛每一页都承载着千钧之重。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他说,“赵明远既然要借剿匪之名收税,那我们就陪他玩一场账面上的游戏。”
城南码头,寒风呼啸。
几辆满载米粮的马车缓缓驶入一座隐蔽的仓房。苏婉娘立于门前,手中握着一枚翡翠算盘,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珠串间灵巧地滑动。
“今日这批货,全部入库。”她对身旁的账房低声交代,“记得把‘烟雨绫’夹进去。”
账房点头,正欲离去,却被她叫住:“若是有人查问,就说这是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准备的。”
“明白。”账房应声而去。
苏婉娘望着仓房门缓缓关闭,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知道,这不仅是一场粮食的储备,更是一次无声的反击。赵明远若真打算封锁粮道,这些藏匿的物资便是最后的退路。
她转身离开,衣袖轻扬,一抹淡青色消失在晨雾之中。
午后,陈氏庄园的大门被敲响。
来人一身官服,腰佩铜印,正是赵明远派来的征税官员。他身后跟着两名差役,手持铁尺与封条,神情倨傲。
“奉庐州知府之命,征收剿匪税。”官员高声宣读,“限三日内缴足银两,否则查封产业。”
陈墨迎出门外,脸上带着一贯温润的笑容:“贵官辛苦了,请进堂中详谈。”
官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迈步走入大厅。
厅内早已备好茶点,香炉袅袅升起一缕檀香。陈墨亲自斟茶,动作从容不迫,仿佛真的是在接待一位老友。
“剿匪之事,我自然支持。”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只是眼下庄子刚过完年关,银钱周转略显紧张。”
官员冷笑:“陈少主不必推脱,您这庄园富庶远近闻名,区区剿匪税,岂会拿不出?”
陈墨笑了笑,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轻轻推至对方面前:“贵官请看,这是我最近三个月的收支明细。”
官员翻开账册,眉头渐渐皱起。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项支出,从修渠、购置农具,到雇工、赈济灾民,每一笔都清清楚楚,且数额巨大。
“这些都是为了地方安定所做。”陈墨语气平和,“若再加剿匪税,恐怕连春耕都要耽误。”
官员沉吟片刻,最终合上账册,起身告辞:“我会如实上报。”
陈墨起身相送,笑容未改:“劳烦贵官多美言几句。”
待其身影彻底消失,柳如烟从屏风后走出,低声道:“你故意引导他看了那些账目?”
“不错。”陈墨点头,“这些数据看似真实,实则经过调整。一旦赵明远深查,便会发现漏洞百出——到时候,就是我们反咬一口的时候。”
柳如烟嘴角微扬:“你倒是沉得住气。”
陈墨望向窗外,阳光洒在庭院中的竹林上,光影斑驳。他淡淡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夜幕降临,庄园深处的一处水道旁。
楚红袖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一段机关管道。她的左臂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尖划过金属表面,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温度。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
忽然,她注意到地上有一枚箭镞,形状奇特,尾部刻着一只展翅的金雕图案。她拾起箭镞,眉头紧锁。
“这不是我们的东西……”她低声说道,随即站起身,迅速朝书房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书房内,陈墨正伏案疾书。他手中钢笔在纸上飞速游走,记录着今日的见闻与推测。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
楚红袖推门而入,将箭镞放在桌上:“我在水道旁发现了这个。”
陈墨拿起箭镞,目光一凝:“耶律楚楚的人?”
“极有可能。”楚红袖道,“但她不是应该还在北境吗?”
陈墨没有回答,而是将箭镞轻轻放在烛火之上。片刻后,金属表面浮现出一道微弱的荧光纹路。
“这是追踪信号。”他低声说,“说明他们已经盯上了这里。”
楚红袖眼神一冷:“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陈墨点点头,随即提笔写下一行字:“明日辰时,召集所有人,准备行动。”
夜更深,庄园内一片寂静。
陈墨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的账本已被重新整理,一页页翻动间,像是在梳理一条看不见的战线。
他的目光落在某一页角落,那里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句话:
“剿匪税,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开始。”
他轻轻合上账本,抬头望向窗外。
风掠过屋檐,吹得灯笼摇晃,火光忽明忽暗。
他的眼神,也随着那火光,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