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掠过水面,卷起一层层细碎的波纹。柳如烟的手指仍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琴弦,掌心已被锋利的弦角割破,血珠顺着指尖滴落,落在账本封面上,晕开成一道蜿蜒的暗痕。
她靠在船舱角落,肩胛处的伤口隐隐作痛。敌军的火攻虽已被挫败,但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教坊司的情报网,才是真正的命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封锁所有出口!”
柳如烟瞳孔一缩,翻身而起,迅速将账本塞入一个油纸袋中,又将琵琶翻转,机关一按,琴弦弹出,化作一道银光,钉入门缝。
门外传来破窗而入的闷响,紧接着,数道黑影跃入舱内,刀光闪烁,直取她心口。
她没有硬拼,反手一甩,琵琶弦横扫而出,带着机关之力,割裂空气,划过一人咽喉。血雾弥漫,她趁机翻窗跃出,直奔江岸。
身后追兵紧追不舍,脚步声如雷,刀光如电。
她没有回头,只是一路疾奔,直到江边。
“跳!”她低声自语,纵身跃入江中。
冰冷的江水瞬间将她吞没,她咬紧牙关,任由水流托着她漂离岸边。油纸袋贴身而藏,账本未湿分毫。
江水奔腾,她闭气沉浮,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芦苇荡靠岸。
她瘫坐在泥地上,大口喘息,手指仍紧紧攥着那个油纸袋。
远处,火光未熄,码头方向传来喊杀声,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账本,还在她手中。
陈墨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捏着一枚银币,正面是突厥狼头,背面却刻着三皇子的徽记。他目光沉沉,指尖摩挲着那枚银币的边缘,仿佛能从中摸出更深的秘密。
苏婉娘正坐在案前,手中一支细笔在账本上轻轻划动。她用茶梗染色的墨水,在可疑交易的路径上标出红痕,每一道红痕,都指向一个方向——突厥。
“这不是普通的军费。”她低声说,眉头紧锁,“这些银两,是通过波斯商号中转,最终流入突厥军火库。而真正的问题,是这些资金,竟与我们盐场的‘雪晶盐’出口有关。”
陈墨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雪晶盐?”他低声重复,随即看向苏婉娘,“你确定?”
“我比对了所有出口记录。”苏婉娘点头,“这些盐,并非普通食用盐,而是被伪装成军需品,运往突厥。他们用盐换银,再用银换火药。”
她将账本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密密麻麻的数字:“这笔交易,金额巨大,且时间点恰好与码头火攻同步。对方早有预谋。”
陈墨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那枚银币轻轻放在账本上。
“他们想让我们以为,这是李氏的孤注一掷。”他低声道,“但真正操控这一切的……是三皇子。”
苏婉娘抬眸,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们要怎么做?”她问。
陈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合上账本,目光沉静如水。
“先找到他们真正的据点。”他说。
夜色下,慕容雪站在高坡之上,手中握着一根羽毛。
这是她的驯鹰刚刚带回的。
羽毛来自巢湖方向,末端还沾着一丝湿泥,显然是在飞行途中不慎沾染。
她将羽毛举至眼前,借着月光仔细观察,随后又取出一张地图,铺展开来。
“风向是西北。”她低声自语,“驯鹰飞行路线……是从巢湖以北三十里方向飞回来的。”
她指尖在地图上滑动,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村落旁。
“这里。”她低声说,“他们藏在这里。”
完颜玉站在她身后,眼神微沉:“你是说,三皇子的影卫基地?”
慕容雪点头,目光冷冽。
“他们以为藏得够深。”她轻声道,“但他们忘了,风会告诉方向,鹰会带回线索。”
她转身,对完颜玉下令:“今晚,我们去看看。”
完颜玉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夜风呼啸,慕容雪将羽毛收起,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中。
那里,藏着敌人的秘密。
而她,将亲手撕开它。
巢湖以北三十里,一片荒芜的村落静静伫立在夜色之中。
村外,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火光微弱,映出几道模糊的人影。
村内,一座破旧的祠堂中,灯火通明,数名黑衣人围坐一堂,低声交谈。
“教坊司那边,账本没拿到。”一人低声说,“柳如烟跳江了。”
“跳江?”另一人冷笑,“她能活下来再说。”
“但她的账本,还在她手里。”那人皱眉,“我们的人追到江边,就没再发现她。”
“哼。”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冷笑,“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浪?”
他站起身,走到堂前,手中拿着一张地图,目光冷峻。
“真正的问题,是苏婉娘。”他低声说,“她已经开始分析账目了。”
“她不可能看懂那些加密的账本。”有人不服气。
“她不需要看懂。”黑袍男子淡淡道,“她只需要看懂其中一部分,就能顺藤摸瓜。”
他缓缓展开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个红点。
“巢湖基地,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他低声说,“但现在,它可能已经暴露了。”
堂中众人皆是一惊。
“你是说……”
“她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黑袍男子缓缓道,“而她,不会一个人来。”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风声。
像是某种猛禽掠过夜空。
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哨音响起。
“来了。”黑袍男子眼神一冷,缓缓抽出腰间短刀。
祠堂外,黑暗中,一道身影悄然逼近。
慕容雪站在林间,目光如鹰,手中握着一支短弓。
她的驯鹰在空中盘旋,发出一声低鸣。
她缓缓抬起弓,箭矢搭弦,目光锁定祠堂方向。
“行动。”她低声说。
身后的快马队悄然而出,如夜色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村落。
祠堂内,黑袍男子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猛地转身,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慕容雪,已站在门口。
“三皇子的影卫。”她淡淡道,“你们藏得不错。”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刀柄。
“可惜。”慕容雪继续道,“你们忘了,风会告诉方向,鹰会带回线索。”
她一步踏入祠堂,目光冷冽。
“现在。”她轻声道,“轮到我们了。”
祠堂内,灯火骤然熄灭,黑暗中,刀光与箭矢交错而起。
一场新的战斗,悄然拉开帷幕。
而在巢湖的另一端,柳如烟正坐在一间渔家小屋中,手中轻轻翻开账本。
她的眼神,落在一页新添的地图上。
墨迹未干,标记着突厥军火库的坐标。
她轻轻一笑,低声自语: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